他毕恭毕敬，看起来像位训练有素的服务员。

泷嘢抱着装满龙虾浓汤的碗咕噜咕噜地畅饮，龙虾的鲜甜味很浓郁，夹杂着淡淡的鱼子酱味，微咸，棒极了。

泽罗单手打开冰箱的门，只见冰箱里水灵灵地躺着一打罐装原子气泡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饮料。厨房里面唯一含酒精的东西是料酒。泷嘢只在矩阵网中喝过酒，他在现实生活中很少去碰那类玩意，俗话说饮酒伤身。

而且大多数酒辣嗓子，泷嘢不喜欢那种感觉，火烧火燎让人甚是难受，会让敏感的咽喉和肠胃不舒服。而且不知为何，泷嘢只要一喝酒就拉稀，估计是酒精不耐——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抽电子烟，主打一个饮食健康。当然啦，胡吃海喝、暴饮暴食显然不是种健康的饮食习惯，但无奈这些肉肉究极无敌好吃，他简直无法抗拒——管不住嘴就越吃越多了呢。

“给，前辈。”泽罗递给泷嘢一罐原子气泡水，“也许我应该订购一些纯净水和饮料，是啊，就这么办。”他若有所思，旋即点开k的全息界面。

泷嘢撬开易拉罐瓶盖，滋啦一声，一股淡柠檬可乐味的气体直冲脑门，且氤氲着沁人心脾的果香。原子气泡水是种〇糖〇卡的碳酸饮料，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维生素，遵循科学配比绝对安全，至少生产原子气泡水的公司是这么宣传的；泷嘢喝了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问题，这是他最喜爱的饮料——三下五除二咕噜咕噜咽下肚，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好爽啊！

泷嘢一口气将一整罐原子气泡水一饮而尽。

当他把空易拉罐放在只剩肉汁的餐盘旁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抵或许可能吃的有那么一点多了；何止，完全是口不留情，将那些和牛与羊排给人道主义地“赶尽杀绝”。

泽罗抬起头看他，问：“前辈，你吃饱了吗？”

泷嘢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呃，抱歉，我……”他的脸涨得通红，开始感到内疚，那无处安放的右手抓挠着后脑勺。

“没关系，要是前辈没吃饱，我可以再叫外卖，前辈如果有想吃的东西都可以告诉我，拜托！”泽罗用餐刀将黑松露鹅肝酱鳕鱼三明治切成两段，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半个三明治放到泷嘢的餐盘里，操作行云流水，力求一步到“胃”。

“不，不用啦，多谢。”泷嘢尴尬地说，实际上，即使他还想继续吃，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是半个三明治泷嘢还是可以轻松拿捏的，何况他十分好奇黑松露+鹅肝酱是个什么味道，这两样东西价值不菲，寻常人家的餐桌上可不会出现此等极品；泷嘢憨憨地笑着，他拿起三明治轻轻张开深渊巨口，恨不得把半个三明治全塞进嘴里，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食之无味。等等，有感觉了。黑松露和鹅肝酱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非但没有喧宾夺主抢鳕鱼的味道，反倒将其中更深层次的鲜味激发得淋漓尽致，宛如在木星上跳舞的天使，让人唇齿留香，万花筒似的在舌之尖迸射开来，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充盈着五脏六腑，乃至给予心灵一记重击！

好吧，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三明治确实好好吃哦。泷嘢彻底沦陷，稍不留神就炫完了那半个黑松露鹅肝酱鳕鱼三明治，甚至流连忘返，没过瘾。回味无穷。

泷嘢因此对泽罗的态度大有改善，他仿佛吃了来自仙境国度的食物，对人间的糟糠已经不再感兴趣。有一个“豪无人性”的合租室友也不失为一件幸事，泷嘢暗忖，鄙人之前实在有眼无珠不识大体，年少轻狂——没有格局！他痛定思痛。

就差跪下来喊泽罗一声“义父”，以求天天都能有山珍海味享用，这泼天的富贵，谁人不迷糊？但是泷嘢故作矜持，他不想让泽罗看扁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势利鬼。

泷嘢咕嘟咕嘟又喝了半罐原子气泡水压压惊，他用右手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确实不该吃太撑，有点儿难受。泷嘢抬头看着泽罗正举止优雅地啃着三明治，细嚼慢咽，他那张绝世容颜总给人一种安能辨我是雌雄的错觉。

“前辈是读什么专业的？”泽罗轻声问。

“嗯，那个我辍学了。”泷嘢坦诚布公。

“为什么呢？”泽罗困惑地扬起眉毛。

“不适合呗，仅此而已。”泷嘢回答得轻描淡写。

“欸，我能够理解。”泽罗点点头。

泷嘢突然陷入沉思，他没有搭腔。

“其实我不是才刚上的大学，前辈，我十五岁时就考上心仪的大学，进入自己喜欢的专业，然而我从不是天才，我无非只会死记硬背，以及照本宣科罢了。”

天才都如是说——谦虚啦，老兄。泷嘢不敢苟同，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死记硬背都做不到啊！时好时坏的阅读能力不是一个人堕落的借口，泷嘢并非出类拔萃的聪明人，他身上有的顶多算是些可能都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尽管现在有全能的矩阵网，虚拟学校，人们可以足不出户去上大学，但是缺少了面对面的交流，犹如一群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到点上下班，精神世界也越来越匮乏。”泽罗忧心忡忡地说道：“高科技、低生活。前辈，你觉得这样好吗？”

“人生的答卷从来不在学校里。”泷嘢脱口而出，他差点被自己吓一跳，虽然没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这句话确实有着一定的道理。

“啊，确实如此，前辈，你好厉害！”泽罗似乎从不吝啬夸赞别人，而且居然一点都不显做作。

无论如何，人类很复杂，语言很复杂，社会也很复杂，世界更加复杂，宇宙，神秘莫测。即便时代飞速更迭，人类终究还是要面对同一种困境，那就是必须得承认——人与人之间无法做到百分百的互相理解。

即使利用双向神经连接实现意识共享，也没办法消除那种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心之壁”。基因能决定很多事，但是它无法决定我们的命运，少年啊，去创造奇迹吧！

“祝你一切顺利。”泷嘢站起身，克制地说了句，很显然，他不希望自己的“丧”影响到对方。

“谢谢前辈，我会牢记于心，继续努力的。”泽罗满脸放光地说，看起来活像个刚被老师或家长表扬的孩子。“前辈也一定要幸福哦，我相信你……”

互相给予情绪价值是一段好友谊的开始，也许他们来自不同阶级和家庭，但在某种程度上志同道合。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们宛若在寒夜中渴望抱团取暖，但又害怕受伤的豪猪，然而，这并不妨碍彼此的灵魂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