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北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说道：“能走么？”

大先生笑了笑，他坐起身，但还是需要庞北的搀扶。

最后，两个人上了黄狼山的阵地上。

庞北和大先生并肩坐在战壕上看着烧焦的林地。

庞北问道：“你不打算跟琪琪道别？”

大先生摇摇头，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根烟，接着递给庞北。

庞北摆摆手，而大先生则自顾自地点燃一根。

他吸了口烟，然后说道：“我没脸见她，而且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她。孩子还是太脆弱了。”

庞北低声说道：“嗯，我尊重你的选择。”

大先生笑了笑，接着他低声说道：“庞北啊，我这辈子……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知道，我这种人死了，也得下十八层地狱。我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到你这种人。”

庞北随意的抓起一颗石子，他丢向远处说道：“没办法，你是我的敌人。”

“呵……是啊，我很多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输了。过去，我总觉得，你们是侥幸，我们输，就输在我们的总座，他的心不在革命上，他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只会维护嫡系，然后让地方派系去送死，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他们的地盘，排除异己，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时候，他总是会做这些事情。”

“但，我现在却明白了，我们输了，彻底输了。民心不在我们这边……”

大先生苦笑了一声，他接着低声说道：“跟你斗，我才知道，我……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么优秀，那么强大。我改变不了什么……”

庞北接着说道：“这是历史的推动，谁也无法阻挡，任何妄图阻挡它的人，都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大先生点点头，他接着说道：“我很好奇，你恨我吗？”

庞北摇摇头：“不恨，但也不喜欢。因为你是我的敌人，从抗日的角度来说，我敬重你，你是条汉子。但从人民的角度来说，你是个人渣。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不恨你，也不喜欢你。因为你，只是我们的敌人，你我之间，只决胜负，也论生死。”

大先生呵呵一笑：“那我……死后，你会拿我的尸体，去领赏？”

庞北嗤笑一声：“自己的心太脏，看谁都不太干净。这里你看上哪儿了，我给你安置。”

大先生一怔，接着好奇道：“那你要怎么写我的墓碑？”

庞北看了一眼大先生，接着说道：“没必要，会有人记得你，但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你是我的敌人，你不配留下名字。但……高琪至少能来给你上个坟。如果你为了她好，就不要留名字。”

大先生点点头，他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交差？”

“我还没沦落到，需要敌人来嘘寒问暖的时候，虽然你做了一些事情，但敌人，终究是敌人。高远峰，我很好奇，你后悔么？”

大先生神色颓然地看着远处，他低声说道：“自从东北沦陷，我就一直在跟鬼子斗，后来……换成了你们。后悔……谈不上，就像是你说的，我们是敌人，我只是认赌服输……不过，我得谢谢你……庞北，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不再是敌人……”

“请……告诉……琪琪……我……不……值……得……”

一阵风吹过。

阴霾的天空下，落下片片雪花。

庞北抬起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传来阵阵的冰凉。

“下雪了……”

庞北扫了一眼大先生，他已经没了气息。

他的一生非常复杂，他为了民族存亡，而献身奋斗。

他也残害过无辜百姓，甚至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是功是过。

这只能由后人评说。

庞北抬起头看看天空，大先生的谢幕，并不能让庞北感受到开心，当然也没有什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