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他要不要先把顾知洲给杀了?
怎么这老头现在活得这么通透?
他没有道德的事情,难道已经天下皆知了吗?
顾知洲见状,也不再多言,而是取过望远镜,继续观察着山下的战况。
同一时间,早已残破不堪的金陵城内,顾元依旧在为了绝境翻盘在努力着。
一间隐蔽的完全由青石砌成的房间之内,他正在和周兴霸推演接下来的战局。
如今,大梁的军队已经被拦在城外三天。
这就说明,大梁的长枪大炮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一切,只看他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没错,代价。
大齐剩下的残兵败将,之所以能挡住大梁的攻势整整三日,便是因为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他打开了国库,将国库之中两成的财物取了出来,下发给了军中的将士。
并且,将这些日子被他砍掉的官员家中的财物与土地都收集了起来。
他承诺将士们,只要将士们能将梁军打退,每个人便至少能分到上千两银子的财货,以及最少一百亩的土地,且上不封顶。
上千两的财货对于将士们来说,或许没有什么吸引力。
毕竟现在战乱时分,金银玉石饥不能食渴不能饮。
但那一百亩土地,却是对所有将士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大齐是世家政治,皇族与世家共治天下,并不抑制土地兼并。
因此,大齐境内的绝大部分土地,都集中在世家手里。
可以说,大齐境内百分之九十的寻常百姓,是没有自己的土地的。
而这些百姓,便包括了军中将士。
世家子弟金贵,不可能上战场打仗。
而百姓们又没有土地耕种,所以参军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出路。
而现在,顾元不仅拿出了财货作为奖赏,更是拿出土地来作为激励。
一下子就让军中的将士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若是能够在家中安安心心种地,谁又愿意来做这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呢?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只要打赢这场仗,他们便能分到至少一百亩土地,甚至更多。
届时,不仅他们自己有了着落,就连家人,都有了希望,他们如何能不用命?
反之,则什么都没有,还要白白送命。
与其投降,成为大梁的俘虏,或是白白去送死,还不如拼一把,赌一次。
万一赌赢了呢?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态,才激发了这群残兵败将悍不畏死的血性。
可惜,这些事情,林时是不知道的。
不然,他一定会给顾元竖个大拇指。
顾元这一波,可谓是狠狠的将人心拿捏到位了。
石室里,顾元手持指挥杆站在沙盘前方。
沙盘上,将当前战场局势上的所有细节都演绎出来。
金陵城内外,原本的四十多万大军已经锐减到三十万上下,其中除了大齐战损的近十万人之外,还有林时麾下各路世家的兵马也战损了四万有余。
倒是林时麾下十四万本部兵马,基本上毫发无伤。
周兴霸站在顾元身旁,看一眼沙盘上的局势,便忍不住叹一次气。
终于,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大都督,咱们还有希望吗?”
顾元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金陵城以东不到两百里处的几面旗帜。
那是逃过了林时毒手的世家拉起来的兵马。
这批人马的人数不多,只有四五万人上下。
只是这支兵马,自从三日前林时派人将萧锐已经弃国而逃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便再未前进一步。
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
顾元静静的打量着这支大军,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萧锐弃国而逃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须知整个大齐,目前知道萧锐弃国而逃的人,也不过单手之数。
至于当日发现了萧锐弃国的那些亲卫,早在事发当日,就已经被他秘密处决。
理论上来说,林时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因为他不可能告密吧,张昭也是知情者,但张昭更不可能告密,因为张氏一族,已被林时麾下大将吴成领兵屠戮一空,他没道理去告密。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周兴霸了。
而周兴霸,这些日子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跟前保护他的安全,也没有泄密的机会。
何况,他百分百相信周兴霸的忠心。
若周兴霸当真有降梁的心思,当初就不会背着他一路从株襄城逃回金陵。
所以,他很是苦恼,这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消息?
沉默良久,顾元忽然抬起头,望着一边满脸烦躁之色的周兴霸问道:“兴霸,我若给你三千人手,再给你一万枚震天雷,你能否从那些世家手上夺得这支军队的控制权?”
顾元说着,手中的指挥杆指向了代表世家麾下五万大军的旗帜。
周兴霸怔了怔,脸色陡然拧巴起来。
他迟疑道:“大都督,就算末将夺过这五万人的兵权,于大局也于事无补吧,毕竟,咱们一开始二三十万大军,都没能挡住梁军的攻伐。”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至于其他的事情,本帅自有安排。”
顾元皱着眉头,消瘦的脸上浮现些许冷冽之意。
周兴霸又是一愣,他实在无法理解,大都督究竟要怎么靠这五万人翻盘?
难不成,大将军还能将这五万人都变成以一敌百的天兵天将?
周兴霸满心疑惑,但还是点头道:“若只是夺下这五万人的兵权,应当不成问题。”
“好!”
一听这话,顾元当即点头叫了声好,随即吩咐道:“我要你马上带人出城,去接手这五万人的兵权,然后绕过自两淮之地南下的程名振所部,一举杀进中原,直逼关中!”
顾元这话一出,周兴霸顿时骇然大惊:“大都督,您疯啦?”
“不,我没疯!”
顾元摇摇头,眼中闪烁着癫狂之意,咬牙道:“本帅已经打探过,如今的大梁境内兵力空虚,除了守卫太安城的数万禁军之外,便只有蜀中南北与雁门关,山海关有大军驻守,但这些地方,距离太安皆有数千里之遥,若太安遇袭,这些大军短时间内绝对没办法回师救援。”
言罢,他忽然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案几上怒声道:“林时想要破我金陵城,那老子就和他赌命,看究竟是他先破了金陵,还是老子先破了太安!”
看着顾元癫狂的样子,周兴霸大骇。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大都督疯了。
用五万人,长途跋涉万里之遥,去袭击太安城,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且不说金陵城还能在林时麾下坚守几天时间。
就算他真如顾元所言,林时也大可派遣一支军队回防。
毕竟,林时手上可是有骑兵的。
而且,只要程名振所部也赶到金陵,林时麾下大军,立即便会飙升到三十万。
三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金陵城淹了。
大都督这分明是要拖着大齐所有人去死啊!
见周兴霸迟迟不搭话,顾元不由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你怕了?”
周兴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旋即摇头道:“末将......末将是担心金陵城撑不到末将带兵杀到太安城下那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