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沈父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是这样的,集团的人事编排现在非常不合理,人事部的同事也告诉我说这两年招人很困难,就算招进了人,离职情况也很严重……”沈晏清将自己发现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我倒是许久没关心过人力的问题了,那你有什么想法。”
“公司部门分的太多了,很多部门我认为有重叠的方面,我认为并没有必要将这些部门分开,我知道您的初衷是想将工作细化,每个部门都能专注于一件事,但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分开,这样不仅加剧了公司的人力成本,还增加了人力部的工作,光是招聘和编排就需要很多时间,也增加了管理层的工作量,同时,当两个不同部门的员工做同一件事时,没有经过充分的沟通会使得双方之间的工作存在冲突和矛盾,最终工作结果不好不说,还会增加员工的工作量,要双方不停的对接、核对、修改、确认,最终发现其实只完成了一件事……”
沈晏清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沈父一边听着,一边抬眸看向那个他精心培养的儿子。
此刻,他不是沈董事长,他不是在听下属向他汇报,而是一位父亲,在听着他的接班人向他说着自己的新想法。
岁月更迭,时光交替。
沈父采取的是很严厉的教育方式,甚至说有些残酷。
他不允许沈晏清有出格的言行,不允许他有不符合自己教养的举止。
沈晏清5岁开始学钢琴,8岁开始学书法,12岁开始学骑马,他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都有数不完的东西在等着他学。他是个没什么童趣的孩子,也对,没有童年的孩子怎么会有童趣呢。
沈晏清10岁那年的一个暑假不知道跟着几个孩子跑去了哪里,正值顽皮的年纪,回家时已是一身臭汗和污渍。
“哎呀!这是谁家的脏孩子啊!”饶是一向温柔的母亲也忍不住惊呼。
沈父更是气极,罚沈晏清晚上弹了两个小时的钢琴,又练了两个小时的字。
沈晏清对那天的记忆很深很深,但却也模糊,他只觉得当时自己累的睁不开眼睛了,手还在条件反射般地在琴键上跳跃,钢琴声闷闷的传入耳朵,更像是催眠曲;练字时他快要看不清眼前的纸笔了,但手依然在麻木地写着每一个偏旁部首。
父亲的严厉使得沈晏清从小看上去仿佛有种贵公子目中无人的清高和疏离,但同时他又很有礼貌,让人无法诟病。
有严父如此,沈晏清应当是早就受不了的了,但好在,他有一个温柔的母亲。
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是一名大学老师,母亲家是书香世家,家庭的熏陶,使得母亲是一个极其知书达礼的女子。
沈父对任何人都是板着一张脸,唯独沈母。
当年他誓要把沈氏做大做强,忙的好几天都不回家,有时候商场上的不顺心使得他回家时烦躁无比。而自己的妻子没有任何怨言,他回来的晚,她就为他打点好一切;他几天几夜不回家,她便去公司送换洗衣物;他烦躁不安,对她说话语气大声些,她也不恼,只是为他调好助眠的蜂蜜水,安静地陪他。
沈父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或许男人突然对你好,是因为愧疚,但对于沈父来说,除了愧疚,还有心疼。
人人道,爱是常觉亏欠。
可沈父更多的认为,爱是设身处地为对方想过之后的心疼。
沈晏清被罚的厉害的那天,沈母赌气地开始做家务,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让她做的,但她就是在找事做。
“我说你别做那些事,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来做家务的。”沈父跟在沈母身后,一直阻止她做事,见她拿帕子要擦桌子,他便抢过帕子自己擦;见她拿起拖把要拖地,他便抢过拖把自己拖,总之就是,她干什么,他就抢过来做。
沈母没有办法,便跑去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洗了两个苹果,在料理台上切。沈父见了又跑去拿过刀子。
“你要吃苹果跟我说就好了,干嘛自己在这里舞刀弄棒的。”
“我不吃。”沈母撇嘴。
“那你要干嘛?”沈父不明所以。
“我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阻止不了他被惩罚,难道还不能给他削两个苹果吗。”
沈父瞬间了然,他无可奈何地走去书房。
“去睡觉。”
沈晏清脸上瞬间多云转晴,一溜烟跑出了书房,沈母也得逞的拉着儿子回了房间。
沈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于这个太太,他没有一点办法,也不想去想办法。
……
和沈父说完公事,已经深夜了,沈晏清理了理桌上的资料,准备回房休息。
“晏清。”
沈晏清竟有些害怕地转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迎上的,是父亲赞许的眼光。
“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好的。”沈父抬手拍了拍这个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儿子,那个从小被他疾言厉色训斥的小屁孩,如今竟已经需要低头听他说话了。
沈晏清猛地抬头,惊讶、欣喜、不解同时出现在他脸上。
自己终于……被父亲认可了吗?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沈晏清迟迟没有入睡,方才沈父离开书房的背影像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沈父前半生甚至是大半生都是挺直了腰杆在走路,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他击倒。
“腰杆弯了,别人就更无惧戳你的脊梁骨了。”沈父如是说。
而如今,他的背影竟有些佝偻了。
酸涩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沉入他的心底,在心底蔓延开来。
沈父将沈晏清的计划稍作润色,便在集团内实施,一段时间后,竟然颇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