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马上期末了吗,下学期就是高三冲刺的关键时期,按照学校的惯例,这个时候都得开一个家长会,相当于是给家长和孩子同时鼓励,这次家长会不同以往,所有科任老师都要到场,我打算就这周五开,你有时间吗?”
“当然了,听您安排就好,我随时有空。”
“诶诶,那就好,这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过后啊,一定要记得。”
“您放心,记着哪。”
晚上回家后,秦梨拿出电脑开始写家长会时的发言稿。今年是秦梨第一次带毕业班,也是她第一次开家长会,她生怕自己出岔子。
秦梨一个人住,房子是爸爸给她买的大平层,每到夜晚总是十分安静,她的装修也很简单,本就不小的房子显的更加空空荡荡的。她倒也不害怕,她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很少出门。
捡回来的灰色狸花猫此刻也正趴在她的手边睡觉,大概是睡的舒服了,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尖锐的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让专注的秦梨打字的手一抖,打了一串拼音在发言稿上。
“谁啊。”秦梨皱眉抱怨,她不喜欢别人在她认真做事的时候打扰她。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让她准备按下接听的手顿了顿。
“还没睡?”电话那头是个非常有磁性的男性的声音。
“嗯。”
“这周末一起吃个饭?”见秦梨久久没有回答,他又补充到,“我回来了,我爸他们和秦叔叔约了一起吃饭,让我叫上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知道了,我周五回家,和爸爸他们一起过来。”秦梨的声音有些发抖。
“早点睡吧。”
“嗯。”
秦梨挂断电话,望着眼前那串错打的拼音发呆,握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指节泛白。
彼时的夜色中,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停在马路旁的车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穿在衣兜里,抬头望向那个只开了一盏灯的房间。
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秦梨也下意识的侧头朝窗外望了望,接着她有自我否定般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
“灰灰,沈宴清……他回来了,就是那个当初和我一起把你捡回家的沈宴清。”秦梨伸手轻轻摸着猫猫的头,眼神却若有所思,好像是在透过它回忆当初的他们。
那时的秦梨刚上大一,沈宴清大四毕业,毕业了的他没再继续深造,而是进了自家集团,开始跟着父亲学习集团事务,准备接手。秦梨考上的是他所在的大学,沈宴清陪着她去报道,灰灰便是秦梨在宿舍楼下的草丛里发现的小猫,它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里,身上有血迹,小小的一只猫就这么等着生命的消逝。秦梨当即便要伸手去抱它,平时稳如泰山的沈宴清倒有些反常的激动,他伸手一把拉住她,说到:“小心有病毒。”
“不是吧沈宴清,这只小猫都快要死了诶!”秦梨转头,皱眉看着他。
“我来。”沈宴清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轻轻将小猫抱起。
“你……还是我来吧,你这么爱干净,它又是流浪猫……”
“走。”沈宴清打断秦梨,语气平静,不容抗拒,一步一步朝停在楼下的车走去。
“唐叔叔,您好,我是沈宴清。”坐在车上后,沈宴清将小猫放在腿上,一只手托住它的头,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打电话,“我有一只猫受伤了,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被狗咬的,可能得麻烦您帮我检查检查。”
电话那头大概是同意了,沈宴清语气谦卑地说:“您在医院就好,我很快就到,烦请您稍等。”
很快,司机将车停在了一家宠物医院门口,有个中年医生站在门口等,沈宴清下车来不及和他寒暄,将猫递给他后跟着他快步走进医院。
秦梨跟着走进去,小猫被送进抢救室,万幸的是,它活了下来。
“你们可以来看看它。”刚才的那个医生笑眯眯地朝他们说,他大概就是沈宴清口中的唐叔叔。
沈宴清朝前走了几步,察觉到秦梨并没有跟上他,转身走向她,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观察箱前,小猫还插着氧气管,但身上已经被处理干净了许多。
“没事了。”沈宴清还是平静地说,但秦梨竟然觉得此时他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了许多,“等它好了,我和你一起来接它回家。”
秦梨微微扭头看向身旁的沈宴清,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认真地看他,原来他已经长的这么好看了。他是单眼皮,但眼睛却不算小,十分有神,并不空洞,他是个善于观察的人,随时都在思量筹谋,脸上总是有种从容。身材高大的他因为健身而十分匀称,肩宽背阔,很有安全感。
秦家和沈家是好几十年的合作伙伴,从秦老爷子和沈老爷子那一代起就开始合作,秦氏集团和沈氏集团也成了南江最大的企业,沈氏旗下分公司更是遍布全国各地。秦梨和沈宴清打小就认识,是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
沈宴清是一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很少生气,也很少开心,喜怒不形于色,总是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冷静。
秦梨恰恰相反,是个很情绪化的人,高兴了笑的比谁都开心,生气了便面若寒霜,脸都快要结冰。秦梨性格很好,她可以嘻嘻哈哈的和别人打成一片,在大学时候经常参加下乡志愿活动,也可以在秦家举办宴会时,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坐在钢琴前熟练地弹琴,微笑着应对来往宾客。她学了很多年的钢琴,甚至还会抽时间去学芭蕾,她对于人生的定义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用自己喜欢的事填满生活,那么她每一天都会喜欢这个世界。
她和沈宴清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沈宴清年长她四岁,两人在小学里一起上了两年的学,他读初中后,她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见到他了,没想到等她初中时,又被送到了他所在的学校,只是他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
小学时的沈宴清就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秦梨学着别人搞恶作剧,在他背上贴“我是猪”的小纸条,以为自己不露痕迹的秦梨捂嘴偷笑,他却一脸淡漠地反手将纸条扯下来塞回秦梨手上。
初中有段时间秦梨很厌学,她喜欢把老师留的作业通通塞给沈宴清,第二天早上又在校门口把他写好的作业拿走。她本以为长此以往沈宴清会生气,没想到持续了一个月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拿走她的作业,写好后又面无表情的还给她。觉得无趣的秦梨倒也没再继续这样干了。
高中的时候秦梨因为学业压力跑到沈宴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怨,从语文哭到数学又哭到文综,沈宴清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旁,一张一张地给她递抽纸。哭累了的秦梨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爱干净的沈宴清也只是低头看了一眼。
想到此,秦梨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秦梨,我要走了,大概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这件事影响太大了,我必须要走。”
“你是对的,我希望你坚持走你所选的路,不要被别人影响。”
秦梨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年在她家门前同她告别的沈宴清。
那天下着大雪,雪花肆意纷扬,仿佛要将这座城市掩埋,随之一同掩埋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心。
那天的沈宴清,经历了大概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天,那是秦梨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落魄,看到自卑。
北风呼啸,犹如刀割,吹着雪花落在沈宴清的头上,融化成了一丝白发。秦梨在彼时正值当年,大有作为的沈宴清头上看到了一根白发,或许不是一根,她只觉得刺眼,刺的她眼睛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所以她看不清了。那可是天之骄子沈宴清啊,白发怎能在此刻出现在他的头上。
沈宴清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别墅的前院,他的脚印很快便被大雪掩盖,地上雪白如新,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那些脚印却留在了秦梨的心里。
想到这里,秦梨脸上再也没有笑容,眼睛好酸,她只想要快点闭上眼睛休息。她左手扶额,用手撑着她混乱又沉重的脑袋,鬓边的一缕发丝下垂,随之落下的,是一颗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