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让本来就没有睡安稳的姚广仁瞬间一跃而起。
“什么声音?”
贺本昌也一跃而起。
两人本就内心有鬼,外面还有朱慈烺等着他们。
这两人根本睡不好,生怕大半夜的曹州县城被攻破了。
同时贺本昌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们都已经认怂了。
哪怕是假的,可朱慈烺又不知道是真是假。
面子给足了,怎么着朱慈烺也不会大半夜的偷袭曹州吧。
那外面的动静是哪里来的?还是在城内。
贺本昌和姚广仁居住在一起。
他们甚至彼此的床就在隔壁。
贺本昌还想抵足而眠,效仿先贤。
可惜的是,姚广仁这家伙不愿意,觉得这么睡觉恶心,便没有这么干。
两人出来的时候,彼此对视一眼,急忙打开房门。
就看,本来属于他们的曹州军突然间开始惊慌失措,甚至开始到处乱跑。
姚广仁看到这里,总兵的架势顿时拿出来了。
他站出来道:“都怎么回事?都别乱!”
看到姚广仁之后,曹州军这才冷静了下来。
一个士兵来到朱慈烺面前道:“总兵大人,不好了。”
“哪里不好了?”
“打进来了,太子殿下打进来了!”
听到这话,姚广仁整个人都处在了懵逼中。
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抓住面前的士兵道:“你确定吗?你确定太子殿下打进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那是虎蹲炮!
惨叫,求饶,喊杀声,顿时传遍了这个小县城。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姚广仁人多。
他有两万人。
这两万人如果用来守城的话,曹州县的城墙也算高,绝对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太子那边的人数不过区区一万。
他们才两万,打不过守得住就行。
毕竟太子殿下肯定舍不得为了一个曹州攻城的。
可是错了,贺本昌错了,姚广仁也错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慈烺居然真的攻城了。
可他们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他们城墙是被关着的,明明守城士兵也都是他们的亲信。
攻进来也要有个过程吧?
把城墙轰破也要有个过程吧?
过程呢?
为什么会被突然攻破呢?
姚广仁不懂,贺本昌也不懂。
但他们的反抗。
贺本昌明白,一旦被抓住,他们就死定了。
“姚广仁,你给我冷静一点!”
贺本昌看着已经乱了阵脚的姚广仁,立刻大声喊道。
姚广仁被喊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有个幕僚。
“贺先生,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逃嘛?”
贺本昌眼睛里全是血丝。
让他跑?
来到曹州这么多年,让姚广仁暗中积蓄力量。
毕竟把曹州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整个曹州可不仅仅是姚广仁的,还有他贺本昌的心血。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离开?
“怎么逃?你往哪里逃?姚广仁,我们逃不掉的!”
“那投降吧。”姚广仁提了一个他这辈子最明智的方案。
可惜被贺本昌一顿痛骂。
“投你马勒戈壁!姚广仁你给我记住了,就你这个逼样,这辈子都成不了大事!”
姚广仁一个武将,被贺本昌拽住脖子,居然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现在,开始集结我们的兵马,开始反击!必须反击!我们有两万人,太子只有一万人,还有机会,你明白吗?”
“明白……”
于是,姚广仁开始纠结部队。
很多人都知道他们要打的是太子殿下。
可这些士兵并不在意。
因为养他们的不是朝廷,是姚广仁。
这里的所有士兵几乎都听姚广仁的话。
少数几个不愿意听的也影响不了大局。
这也是为什么,赵大宝一定要杀了守城士兵的原因。
他不死,城门绝对不可能被打开。
当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曹州兵想要防守就已经来不及了。
只需要放两炮。
门口的守军就会被轰成碎渣。
赵大宝把城门打开之后,整个人便逃得不知所踪。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了他的这个行为。
反正绝对不能在原地站着。
否则对方可能会非常愤怒地清除叛徒。
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姚毅。
他都不知道等了多久。
总想在朱慈烺面前表现自己。
可是整个辽东战场就没有他表现的机会。
如今南下。
姚毅一定要把自己的价值体现出来。
天雄军刚进城。
便下意识地展开了鸳鸯阵。
每三人一小组,九人一大组。
背对着背。
防止所有方向的攻击。
稳步地朝着曹州推进。
一开始曹州军还做一定的抵抗。
可随着他们的同僚,一个又一个地死在他们面前。
他们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姚毅才发现。
这帮曹州军有多么的弱。
“这些人还不如鞑子的一半厉害,怪不得鞑子敢随便进入我大明境内烧杀抢掠。”
姚毅一开始就是京营的人。
后来去了神机营。
这两个地方虽然也不强。
但最基础的训练还是有的。
直到进入天雄军之后。
姚毅彻底发生了蜕变。
他的大多数战斗也是在辽东打的。
面对的敌人很强也很硬。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大明的地方军队。
见到这些军队之后,他才知道大明的军队到底有多么的虚。
也才明白为什么鞑子敢肆无忌惮地在大明境内乱跑了。
想到这里姚毅下的手更重。
他恨不得把这帮废物全部斩杀在自己的火铳之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天雄军形成稳定的阵营慢慢推进。
曹州军溃不成军。
就在姚毅以为这是一场非常简单的推进游戏时。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大股的曹州军。
在他们的身后。
姚广仁的表情有些惊慌失措。
却也还算镇定。
他对着所有的曹州军道:“兄弟们,曹州是我们的,绝对不能被其他人抢了。”
“想想吧,你们的家在这里,夫人和孩子也在这里,很多人的老父亲老母亲同样在这里。一旦被太子给抢下来,我们已经是谋反了,到时候太子会如何对待我们和我们的家人?谋反是什么罪你们不知道吗?”
这让本来打算逃离或者投降的曹州军彻底做出了决定。
姚广仁还在大声地喊道:“天雄军推进得还不深,只要我们把他们赶出城外,就一定能够守得住曹州城。他们不过才寥寥一万人!”
姚广人的话就好像一句强心针一般,注射到了曹州军的心脏里。
于是这帮人的反抗突然激烈了起来。
姚毅握着拳头愤恨道:“既然他们想死,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千总,别忘了太子殿下对你说的话!”
旁边的副将离开上前说道。
听到这话,姚毅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让自己的部下继续推进。
朱老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朱慈烺当时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训了他一顿。
姚毅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朱慈烺训,那好没面子。
这么和对方推进,赢,肯定会赢。
可相应的对于天雄军来说,损失直接最大化。
这不符合朱慈烺的战略。
也不符合天雄军的观念。
望着前面打算负隅顽抗的曹州军。
姚毅神情一变。
冲着前方大声喊道:“造反乃主将一人之责,只要你们弃暗投明,选择回归朝廷。太子殿下,必然对此事既往不咎!”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曹州军愣在了原地。
说得没毛病啊。
主将造反和他们这帮小兵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像姚毅说的那样。
只要他们不反抗。
投降之后,朝廷仍旧承认他们的士兵地位。
仍旧可以拿俸禄拿粮饷。
那他们还为什么拼命?
于是,一群人开始迷茫起来了。
他们转身看着姚广仁,又看了看面前的姚毅。
“别胡说了,这只是他的缓军之计,相信我,把他们打出去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安全!”姚广**声道。
“本人天雄军千总,当着你我双方所有人的面承诺,尔等投降不杀,无罪!有违此话,千刀万剐!”
姚毅站在马上,冲着前方的曹州军,大声地喊道。
这个时候,一个千总级别士官的承诺,是绝对能打动人心的。
下一刻,所有人都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姚广仁看到这一幕,顿时着急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老子养你们这么长时间,你们就这么对待老子吗!别放下武器!打啊,有什么好害怕的,给我打啊!”
可不管姚广仁如何的大喊大叫,面前的曹州军却也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渐渐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这就是正统的威力。
姚广仁没有正统,他只是一个总兵。
他的造反也是突然随机的,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再加上他的所作所为平常也没有在部队面前树立威信。
这就是为什么,李自成能行。
张献忠能行。
可是他姚广仁,不行!
越来越多的曹州军放下了武器。
他们朝着天雄军缓缓走来。
姚毅看到这里,也松了口气。
最起码天雄军不需要牺牲了。
姚广仁看着这一幕,他明白,大势已去。
当他转身想要去找自己的幕僚贺本昌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踪迹。
“这……”
当姚毅把手中的刀架在姚广仁的脖子上,姚广仁选择了投降。
攻打曹州,对于朱慈烺来说,根本没有浪费多长时间。
午时还没到,朱慈烺就已经攻占了曹州。
当姚广仁被五花大绑带到朱慈烺面前的时候,姚广仁才发现,面前的太子殿下胡子上居然还有绒毛。
曹州衙门。
知县,县丞,衙役。
各级官员,全部被带到了朱慈烺的面前。
简单的审讯过后,只留下了姚广仁一个人。
因为姚广仁有兵权,而且还是两万人的兵权。
整个曹州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统治的。
其他官员全部听命于他。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去找其他人的麻烦了。
“姚广仁,你可知罪?”朱慈烺在县衙之上坐着,望着下方的姚广仁。
“卑职知罪……”
“那便砍了吧。”朱慈烺随口道。
姚广仁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道:“殿下,卑职……卑职还有用,求您恕罪!”
这太子殿下不按照流程走的吗?上来就要砍人?
“还有什么用?”
“殿下,所有的主意都是卑职的幕僚贺本昌出的,和卑职没有关系!求殿下恕罪,以后曹州必然以殿下马首是瞻!”
看着表情急切的姚广仁。
朱慈烺面无表情。
他知道什么人能留,什么人不能留。
当初能把廖凡留下来,是因为廖凡真的有用。
整个遵化的兵都服廖凡。
并且最后廖凡迷途知返。
是否真正的忠心先不说。
遵化放在他的手里,最起码稳定。
进入曹州之后,朱慈烺发现曹州的百姓食不果腹,凄惨无比。
和遵化完全就没法比。
在辽东那个每天都要面对鞑子的情况下,遵化的百姓却也好好地活着。
而且廖凡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可朱慈烺进入曹州之后,尤其是把这姚广仁抓起来。
外面顿时多了一群百姓过来告御状。
姚广仁流连青楼,强抢民女,驱良养奸,肆意夺人性命!
一桩桩一件件,罪大恶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下来?
“砍了!”
朱慈烺都懒得听姚广仁废话。
“殿下,卑职真的知罪了,但这些事情是贺本昌让卑职做的,卑职根本没有想做这些事情啊!”
“笑话,你一个总兵,曹州权力最大的人,还有人敢让你做事?”
这话让姚广仁哑口无言。
姚毅直接把人给拖了下去。
在姚广仁的惨叫中,一刀砍了对方的脑袋。
曹彰在旁边有些担心道:“殿下,没有用尚方宝剑会不会留人口舌?”
之前朱慈烺斩杀这种级别的官员,都会用尚方宝剑。
朱慈烺没有多说话,只是把尚方宝剑抽了出来。
看到那尚方宝剑上的缺口,曹彰闭嘴了。
尚方宝剑,只不过是听起来厉害罢了。
可剑本身就属于单薄的铁器。
平常放在身上防防身还行。
用来砍人完全不行。
因为太薄了。
之前砍了几个人的脑袋之后,整把剑刃上都是缺口。
剑没断,象征意义就还在。
本身尚方宝剑也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谁敢多嘴,本宫就砍谁。”
随后,剑回鞘。
“殿下,姚广仁已死!”姚毅道。
“让所有士兵都修整一下,警告一下曹州的知县,让他好好管理这里,曹彰去拟一个奏疏,和父皇陛下说一声,让他派一个靠谱的总兵过来。”
“是!”
按照朱慈烺的命令,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离开了。
县衙的最角落里,还跪着一个人。
是赵大宝。
刚才姚广仁挣扎得太过于激动了,并没有看到他。
要是看到它,还不知道会怎么骂他。
“你叫赵大宝?”朱慈烺问道。
“启禀殿下,草民赵大宝……”
赵大宝立刻和之前的身份做了切割。
“你杀了曹州的所有大夫?”朱慈烺又问道。
“没错……可是殿下……您说过……”
“没错,本宫是说过。但功罪是否相抵,要看大明律法。”
一个人对大明是否有贡献,得到的贡献是否能和之前的罪过相抵,都有完整的律法支持。
朱慈烺并不想食言。
可之前他也不知道赵大宝这家伙居然滥杀无辜的。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大明的律法吧。
“殿下,您不能这样,我可是听了您的话把曹州大门打开了,您这是要卸磨杀驴吗?”赵大宝急忙质问道。
朱慈烺冷笑道:“卸磨杀驴?你也知道你是个畜生吗?放心,本宫不是食言的人,本宫会留你一条命,王琦光,他这样的情况,按照律法应当如何?”
王琦光道:“殿下,赵大宝之前杀了曹州一十二个郎中,经过属下调查,这些郎中全部都是普通百姓,没有违背过任何大明律法。赵大宝按律当斩,但念在赵大宝破敌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应该流放岭南十年。”
朱慈烺点点头道:“你也听到了,先去岭南待十年吧,十年后回到京城,本宫对你的承诺仍旧有效。”
听到这话,赵大宝整个人仿佛失神一般瘫软在地。
流放……十有九死。
这么远的路,还要带着枷锁镣铐。
在这个并不和平的世道中,想要安全到达岭南根本不可能。
而且真的到了岭南,那里的劳役疾苦,但凡沾染上疾病,几乎就没有活路了。
可相比于砍头,却又有一线生机。
“还不拜谢殿下!”王琦光斥道。
“谢殿下不杀之恩……”
把整个曹州全部都安排稳当后,朱慈烺才松了口气。
如今距离京城已经六百公里。
却没想到那帮东林党的影响力还是影响到了这里。
一个总兵都敢随便对太子殿下的部队进行攻击。
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要说背后没有势力支持,根本不可能。
能在背后支持的,除了晋商还能是谁?
“来吧,让本宫看看你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
朱老三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小城。
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距离朱慈烺大概一百多公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通常情况后勤一般要先到达指定位置,大部队延后才会到。
因为朱老三有运送后勤的经验,于是朱慈烺把这个任何再次交给了朱老三。
虽然朱老三有些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