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菖蒲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轻轻拍了拍他胳膊,柔声道:“去好好谈谈吧,她找我好久次了,你不发话,我可不敢给她施针。”
完颜菖蒲见杨炯满眼愧疚的看着自己,脚步并未挪动分毫,当下便飞了他一记媚眼,轻嗔道:“觉得亏欠呀!那你一会儿可得将我哄开心了,不然我可不依你!”
杨炯知道叶枝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当下便重重点头,转身朝叶枝的床仓走去。
“哎!你就这么走了?”完颜菖蒲跺脚嗔怒,眼眸中满是撒娇之意。
杨炯闻声一愣,转身后见她那微微扬起的俏脸,轻笑着走回她身旁,重重在她唇上一吻,调笑道:“今晚非抽了你这妖精的蛇筋不可!”
“哼,怕你呀!有本事就来!”完颜菖蒲扬起下巴,一脸的挑衅和娇蛮。
杨炯白了她一眼,再不多言,脚步匆匆的朝叶枝房间走去。
恰在此时,梁洛瑶刚从自己船舱走出,见杨炯已经进入那宠姬的客房,急切道:“杨大哥……我……我有些晕船……你能……”
话说了一半,见舱门已经关闭,梁洛瑶那褐色眼眸瞬间黯淡,握着舱门的手紧了又紧,站在原处,整个人都都被落寞所笼罩。
完颜菖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淡问道:“要谈谈吗?”
梁洛瑶抬眸,看着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姐姐,冷淡回应:“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是吗?那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将仇人的身份变成他的心爱之人吗?”完颜菖蒲这般说着,不等梁洛瑶回话,便引着她走到船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梁洛瑶甩开她手,皱着眉头质问。
完颜菖蒲见此,冷声道:“小丫头!你得叫我姐姐!知道吗?”
“我没有姐姐!”梁洛瑶回答得无比坚决。
“这么说你不承认你公主的身份了?那就糟了,他可最喜欢公主呢。”完颜菖蒲轻笑一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意有所指道。
梁洛瑶听闻此言,整个人瞬间僵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下意识地紧紧抿着下唇,仿佛要用这微小的动作,将内心复杂的情绪强行压抑。
此时,船上的灯火摇曳,昏黄的光线洒在她脸上,她的薄唇愈发显得苍白,分不清是因为一路晕船的不适,还是被这话深深刺痛了自尊,让她的神色里满是落寞与黯然。
完颜菖蒲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滔滔江水,声音清冷如霜:“若不是小时候吃过你娘的糖葫芦,你真以为我乐意管你?你太天真了,以为装装可怜就能得偿所愿?”
“用不着你教训我!” 梁洛瑶柳眉倒竖,眼眸中燃烧着怒火,忍不住怒吼出声。
“哼,人往往被戳中痛处才会这般歇斯底里。你觉得你的心思,他会看不出来?我跟你们没见过几面,都能看穿你的小心思,以他的聪明才智,岂会不知?
在你追求什么之前,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拥有什么,又能给予什么。真想不明白,就跟你的好闺蜜比比,你觉得自己哪点能比得上她?现在还在这儿跟我发脾气,简直幼稚至极!” 完颜菖蒲目光如刀,字字句句都毫不留情地刺向梁洛瑶心中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完颜菖蒲见梁洛瑶紧攥着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眸中燃烧着屈辱与愤恨的火焰,不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怎么,觉得不甘心,感觉受到了侮辱?可你若一直不做出改变,往后遭遇的屈辱只会更多。”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神色平静却又透着几分洞悉世事的锐利,缓缓开口:“你以为他喜欢我仅仅是因为我的样貌?大错特错。
爱,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那种纯粹、毫无保留的爱确实存在,可你我都没那么幸运能轻易拥有。倘若你仅有美貌,那美貌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可能成为祸端。只有当你的美貌与实力相辅相成,才能塑造出一个真正值得被爱的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活得如同一只等待被收养的宠物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他!” 梁洛瑶声嘶力竭地怒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底的愤怒几乎要将整个人吞噬。
完颜菖蒲闻言沉默片刻,夜风掀起她的衣角,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度。
她缓缓转过身,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真心?” 她忽然低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三分嘲讽七分怜悯,“你连自己都不爱,又有什么资格谈论真心?”
她一步步逼近梁洛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对方的心上:“你以为委曲求全就能换来爱情?错!当你像菟丝花一样攀附他人时,得到的永远只是施舍。”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猛地抽出腰间匕首横在身前,月光在匕首上映出森冷的寒光:“想要被爱?先磨利你的爪牙,挺直你的脊梁 !”
话音未落,她突然旋身挥刀扫断身旁一人高的旗杆,随后便她头也不回地走向船舱,只留下一句飘散在夜风里的话:“否则,你连怜悯都不配拥有。”
梁洛瑶死死盯着完颜菖蒲消失的舱门,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江风裹挟着腥咸味灌进喉咙,像一把利刃般剜着她那脆弱敏感的心。
她何尝不知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戳在痛处?可这颗被爱意灼烧得千疮百孔的心,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化作黏稠的糖稀,死死黏在那个人身上,连带着骨头都抽去了三分力气。
她踉跄着扶住那断裂的旗杆,指尖触到那粗粝的木纹,忽然想起那年在鸣沙城第一次讨饭的景象,她哭得声嘶力竭,不断磕头向过往行人要一碗冷饭来给自己奄奄一息的娘亲裹腹。
可她从清晨哭到了深夜,额头上血流了满脸,她依旧没有讨到哪怕是一粒米。
她永生难忘,那晚娘亲饿着肚子,却连半句怨言都没有,临终未得粒米。
甲板上的灯火被夜风扯得东倒西歪,在她颤抖的肩头投下破碎的光影。梁洛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自己的船舱,绣着花线的裙裾扫过甲板上的水渍,水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比那日路人的眼光还要冰冷。
推开舱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沉水香扑面而来,她望着床榻上那织了好久的围巾,咬着牙拿起剪刀,手上数次用力想要将以前的自己“剪断”,可却像是被什么阻住一般,怎么也下不去手。
梁洛瑶抿着薄唇,瞥见那围巾上隐织的“瑶”字,泪水再难抑制,扑在床头,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