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的话同样也引起了沈老大的好奇,他完全不敢相信,元长安竟然能坐下来读书识字。
沈老大记得元长安三岁的时候,二当家教她读书,人直接跑没影儿了。直到最后,二当家都没有见到元长安的身影。
“你竟然还能静下心来看书,这太阳怕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也难怪沈老大和二当家不相信,毕竟元长安自己也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跟着陈治学了那么多天的书。
她单手托着下巴,面露回想之色,“主要是陈怀久他教的好,说话也好听。”
不知不觉,那双灵动的眼睛弯成了两弯新月,嘴角不自觉上扬。
“瞧长安这样子,怕不是心里有了陈治那小子?”
二当家刚说完,沈老大制止道:“哎——长安才十三岁,懂什么情爱,你别把长安教坏了。”
二当家知道沈老大心里是不愿意承认,他舍不得。元长安还在襁褓之中,就被沈老大捡上山。虽说是糙养、散养长大的,但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亲如父女。
“我告诉你啊长安,你现在还小,心思要摆正。知不知道?”
元长安原本还一脸喜色,瞬间变得不开心,眉头一皱,“本来就是没影儿的是,就知道瞎担心。”
沈老大被元长安这么一说,神色严肃,一副要说教的样子:“你才多大,还没及笈,懂什么情啊爱啊?还有沈让那臭小子,整天围着那个沈清棠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元长安不解道:“清棠阿姐人挺好的啊。”
二当家替沈老大说道:“她和陈治到底是身份特殊,有些事情不能不防,不能……”
元长安单手托下巴改成双手托着,眉眼低垂:“知道啦,不能将清风寨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沈老大看向元长安的眼神,带着“还算懂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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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深秋,东山树叶枯黄凋敝,一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零,正巧落在沈清棠的面前。她伸手接住了那片飘落的枯叶,看着手中这片枯叶良久,随后便顺手丢在地上。
沈让感到山风微凉,转而说道:“要不要回去拿件衣服,这山上太冷了。”
沈清棠知道他关心自己,领了他的好意:“不必,我这身子骨也没那么脆弱。”
话音刚落地,突然蹦出来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她看到沈让的那一刻,眼睛都放光。“沈大哥,你怎么来后山了?”
沈让见是柳莺儿,脸上堆满了难为情,“我陪清棠阿姐在采药。”
柳莺儿上下打量着这个与沈让站在一起的人儿,面露戒备:“你就是沈大哥救上山的那个美人儿?我瞧着也不怎么样嘛。”
沈清棠那里会看不出来柳莺儿对沈让的情意,那眼神看向沈让时,满含爱意。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是敌意满满。她婉言道:“若柳姑娘找沈兄弟有事,那我就先过去了,你们慢慢聊。”
她不想参与这些为了一个男人,说话夹枪带棒的场面,还是躲得远些。
然而,沈清棠刚要离开,就被沈让拉住了手。只听见他对着柳莺儿说道:“我和清棠阿姐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不去看柳莺儿生气的脸色和沈清棠惊讶的表情,拉着沈清棠的手就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柳莺儿的身影,沈让才放开一直挣扎着的沈清棠的手。他转身正对着沈清棠,满目柔情,“清棠,我……”
沈清棠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抬手制止了他。她偏过头,不去看他,不去正视他对自己的感情。
“你我二人之间,相隔太多。你应该从怀久口中知道我的过往。我年长你三岁,曾做过半年的太子妃。虽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四年,有些东西也早已如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但你我之间的沟壑,难以填平。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而且我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总有一天,我要为我沈氏一族报仇雪恨。你现在的生活,还算平静,不能因为我,打破了你的平静。”
沈让了解她的过往,知道她身上的负重。他想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告诉她一句: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但是,沈清棠心中无意。即便他说一百遍、一千遍,哪怕一万遍,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二人相顾无言,但彼此的心意早就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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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元长安在练武场刚练完枪法和功夫,而陈治也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离出发的时间还早,正好检查一下你昨日的背书成果。”陈治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将元长安拿捏的死死的。
元长安仰天长叹,“唉,在劫难逃啊。”
陈治仿若没有听出她的抱怨,还笑着夸她,在劫难逃用的很对。
就这样,陈治提问了一些问题,而元长安回答的不是最好,但也不是最坏。
“还可以,我原以为你会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元长安“切”了一声,然后说道:“瞧不起谁呢?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陈治宠溺的眼神,元长安没有看到,只听到他说:“长安聪敏,怀久自愧不如。”
元长安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但还是很受用,“算你识相。对了,寨子外面有一棵柿子树,树上的柿子都成熟了,趁寨子里的人还没有摘完,你要是喜欢吃柿子,我给你摘几个尝尝。”
说起柿子,陈治倒是好久没有吃过了,“那就多摘一些,我晚上做柿子饼吃。”
元长安的眉毛高高扬起,出乎意料道:“陈怀久,你会的还挺全乎。”
陈治学着刚才元长安得意的神情,“这些都不值一提。”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微凉的寒意。
柿子树上的叶子,有的摇摇欲坠,随风舞动;有的已经飘落,铺满了一地金黄。而那些挂在枝头的柿子,犹如一个个小灯笼,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成熟的柿子表皮光滑细腻,色泽鲜艳,透出诱人的光泽。有的柿子已经熟透,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仿佛随时都要坠落下来。
“陈怀久,我上去往下面扔,你在下面接着点。”
元长安翻身一跃,一脚踩上了树干上的一处凹陷,然后一个借力跃上了高处,紧接着用手臂环抱住较粗的枝干。她伸手去够那些成熟的柿子,只要个头圆润,颜色鲜艳,就直接扭下来,往下扔。
每当元长安摘下一个柿子递给下方时,陈治便稳稳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入一旁的篮子里。陈治抬头看着树上的元长安,虽然他不辩颜色,但是他想太阳光一定照在她身上,因为他眼中的元长安是那样的鲜活明亮。
“长安,差不多够了,不用再摘了。”陈治看到已经装了一筐的柿子,抬头对着树上的元长安喊道。
元长安闻言,将手里的柿子往嘴里一送,轻轻一跃,落在地面上。“那么快就够了?”
陈治点点头,“这些就够了,我做的也不一定好吃,先用这些练练手。”
“行,听你的。”元长安两三口就将那一整个柿子吃完,然后背起竹筐,“走吧。”
陈治见她如此蛮力,自愧不如。
就在这个时候,路过一个道士。他的道袍洗的发白,手中的拂尘光秃秃的。个子不高,还很瘦。陈治想着举手之劳,便走上前递给了那道士一个柿子。
道士微微俯身,双手接过那颗柿子,“多谢公子。”
陈治回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道士直起身,盯着陈治的脸看了许久,搞得陈治以为脸上有脏东西,下意识去擦。道士微微颔首,“公子乃富贵之人,然一生中有两大劫数。其一劫已安然度过,可保尔后位高权重,稳居高位。尚有一劫,关乎生死,此乃命之大限也。”
陈治对算命看相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客气地回一句:“生死由命,在下认命也信命。”
道士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元长安,脸色大惊:“煞气凝形,杀意凛然,此乃短命之相。”
刚才还很客气的陈治,听闻道士这句话,立马变了脸色。而元长安也听到了道士的话,她不在意地回道:“还真让你这老道士说对了,我这人啊,就是活不长。”
陈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神色凝重,对道士道:“告辞。”说完,拉着元长安的手腕,“我们回去吧。”
元长安看他脸色难看,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还是听他的话,快步回了山寨。
道士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着头离开了。
回到寨子里,陈治打破了二人的沉默,“我来背着吧。”
元长安颠了一下竹篓,脸不红气不喘道:“不用,我比你结实,就你那身子骨,等一下再闪着自己。”
面对元长安不经意的嫌弃,陈治还是有些心情低落。
“长安,我……”
“长安,你干什么去了?正找你呢,我们该去黄石堡了。”二当家突然出现,打断了陈治的话。
元长安应道:“知道啦!”
正巧碰到巡逻的小兵,其中一个小兵与元长安的关系比较好,看到那一筐的柿子,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小元爷怎么摘了那么多柿子?你不是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吗?”
“你管我能不能尝出味儿来,拿着!”元长安顺手将竹筐交给那小兵,“我跟二当家出去一趟,你帮我把这东西送到厨房,谁也不许动。否则,我可饶不了他。”
小兵显然被元长安的瞪眼吓了一下,连连应和:“好的小元爷,保证您回来的时候,一个不少的。”
“那就好。”转而元长安对陈治道:“陈怀久,咱们一起去,正好给你改善一下伙食。”
陈治收住刚才要说的话,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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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带着元长安和陈治二人一起驾马去黄石堡,在路上,元长安反复叮嘱陈治道:“等到了地方,你就一直跟着我就行。黄石堡的人,身上都有几条人命,不是好相与的。特别是黄石堡堡主石守恩,听说他当年是柳河县的游徼,因为妻子被上级奸污,直接带着一众兄弟屠杀了那奸污自己妻子的上级官员全家,连那家四岁的孩子都没放过。后来逃到黄石堡,自立门户。”
陈治听着元长安的叮嘱,连连点头:“我会小心的。”
“还有那个石玉秀,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她相了去。”元长安一看到陈治这祸国殃民的脸,就有些怀疑自己带他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陈治突然加快速度,但是元长安还是听到风传来的声音:“有你在,我放心。”
元长安眼睛弯弯,也加快了速度,追赶陈治。二当家只觉得有两阵风,从身边刮过,“你俩别走那么快,离婚宴开始还早着呢,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