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亦轻笑出声，揶揄道：“我银行卡里的钱应该比你跟妈妈加起来的还多！”

“是是是，我们一一真的非常厉害。”柳爸爸时常会问自己，这具纤细的身体里，究竟蕴藏了多大的能量，才会在小小的年纪里，便已展现出卓著的才能，“爸爸真舍不得你长大。”

“你怎么也感性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柳书亦松开手，退后半步，“检票了，你快去去吧，到家记得给我跟哥哥打电话。”

“好。”柳爸爸点点头，“你们两个小子也是，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当然，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一一！”柳爸爸挥挥拳头，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好的，叔叔再见！”凌萧伸出双手，夸张地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爱心，“我们会照顾好一一的。”

“爸，再见。”

柳爸爸的背影依然挺拔，却不再如记忆里那般伟岸宽厚。儿时的柳书亦最喜欢趴在柳爸爸的背上，那宽大的肩背，结实而强壮，给足了柳书亦所有的安全感，亦满足了她童年所有的奇思妙想。现在，那依旧是她强大的后盾，只是，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保护的小女孩，在他们不曾踏足的领域里，她悄悄地长大，像是一朵明丽的花，静默无声，花开荼蘼，惊艳了岁月，倾倒了芳华。

回程的路上，奇迹般地一路通畅。

凌萧坐在驾驶座上，自由的灵魂随着车内播放的音乐舞动，恣意又快活。柳书亦枕靠在霍时臻的肩膀上，右手与霍时臻十指相扣，神色平静，但又似乎尚未从别离的低沉情绪里完全抽离出来。

窗外车水马龙，湛蓝色的天空，白云像甜蜜的棉花糖，形状各异，妙趣横生。

“凌哥，这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

凌萧故意打趣她：“你竟然看出来了，你不是不辨东南西北吗？”

柳书亦无奈：“不辩方向跟路痴是两码事好不好。”

“去市中心，约了人谈事，正好你俩也能去约个会啥的，老待在家里多没意思。”

柳书亦立马垮了脸，漂亮的脸蛋，此刻仿佛遭受了暴风雨蹂躏的花朵，生无可恋：“逛街好累啊，我又不买东西，还不如回去睡觉。”

“一一，咱能像个正常的十八岁女大学生那样青春有活力，爱闹爱折腾么？”凌萧苦口婆心地劝说。

柳书亦扭头跟霍时臻告状：“哥，凌哥说我不正常。”

凌萧大惊失色，一瞬间慌乱得有点百口莫辩：“咱关注点错了好吗？”

霍时臻亲亲女孩儿的额头，性感的声音，温柔而有质感，一字一句，像是音符落在你的心田，编纂成歌，动人心弦。

“那边新开了一家湘菜馆，我们去尝尝好不好？”

柳书亦眼神一亮，立马充满干劲：“好啊好啊。不过，凌哥，你谈事情，我哥不用一起吗？”

“今天不用，等事项目确定了，再一起商讨具体事宜。”

“是要筹备新的音综吗？”

“聪明！”

柳书亦兴奋地看着霍时臻：“哥，你终于要抛头露面了！除了一些必要的访谈，你已经两年多没参加过任何的节目录制了！你知道你的那些粉丝天天都在你的社交账号下嗷嗷待哺吗？”

“你也希望我参加吗？”霍时臻抬手理顺女孩儿俏皮的长发。

“当然了！”柳书亦重重地点头，“这么好的声音当然不能珍珠蒙尘，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听到你的声音，喜欢你的音乐，看到你的成长，见证你的蜕变！”

“你这时候倒是很有野心嘛。”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墨色的瞳孔，是那深沉而闪灼的黑曜石，神秘，诱惑，丝丝花火，爱意绵绵。

“因为，你就是值得得到所有人的赞誉！”她的眼睛澄澈而灵动，明亮又闪耀，仿佛有星星落在里面。她微微扬起头，目光专注而美好，“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我又不是金砖，怎么会让所有人都喜欢？”霍时臻抱住女孩儿，四目相对，蜜糖拔丝，让窗外的阳光也羞红了脸，“哥哥有你的喜欢就足够了！”

“金砖才没有你惹人爱呢！”柳书亦像个任性的孩童，固执己见，不愿退让半步。

霍时臻的笑意愈发张扬，冷峻的面庞，精致，华美，矜贵得惟有上帝那双神来之手方能雕刻出如此完美的艺术品。他很少这般开怀大笑，每一次的放肆，是那贫瘠的荒漠变成了绿洲，是那荒凉的原野开满了鲜花，是那深邃的黑色夜幕闪耀了漫天的星辰：“谁给你的自信啊？”

凌萧忍不住插话：“妹妹，咱这无脑吹是不是过了点啊？虽然阿臻的优秀确实让我无法反驳。”

柳书亦神采飞扬，那姣美的容颜，明艳妩媚，像是一道流光，漫溢出骄傲与荣光：“哥哥的才华与实力就是最坚不可摧的资本！而且我也是哥哥的粉丝，发现偶像的闪光点不是作为粉丝最基本的素养吗？”她滔滔不绝，仿佛被打开了名为霍时臻的开关，一切华丽的词藻都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情感，“还有，我哪有无脑吹，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经得住任何考验的！”

凌萧乖乖闭嘴，两人间的气氛太好，像极了刚采摘的新鲜蜂蜜，香气袭人，甜蜜浓郁，让他这个一向爱吃甜食的人都忍不住摸摸胃，腻味得严重消化不良。

谈事的地方选在M城极负盛名的一心茶楼，这座隐于闹市的江南园林，有着强烈的唐宋写意山水园风格。园内，怪石嶙峋，水石相映，古树参天，花草玲珑多姿，奇妙地创造出素雅而富于野趣的意境。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因景而生，又巧于借景，交相辉映间，成就彼此。

一心虽说是茶楼，但配备的厨师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地道的各式佳肴，菜品丰富而极具当地特色，品相精致，风味鲜美，亦是茶楼的金字招牌。

霍时臻几人算得上是茶楼的常客，主要是柳书亦在第一次大快朵颐后，便喜欢上了这里的味道。菜式或许老套雷同，但经过茶楼厨师的独具匠心，保留原始风味的同时，又赋予了独特的理解与创新。经典与创造的碰撞，保守与突破的辩证，大胆的尝试，总能碰撞出出人意料的火花。

凌萧泊好车，看着牵手的两人道：“要不要我打包些吃的带回去？”

柳书亦积极参与：“我要吃水煮牛肉和酸菜鱼。”

“好。”凌萧比了个OK的手势，“你们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凌哥，拜拜。”

事实上，新开的湘菜馆和一心茶楼同属于一条街，但因为方向正好相悖，湘菜馆则位于街区的繁华地带，这里人潮涌动，宾客络绎不绝，相比之下，茶馆倒显得门可罗雀，清冷得很。

柳书亦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龙，欢快的心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她挠挠霍时臻的手心，说话毫不拖泥带水：“哥，我们走吧，排队的人太多了。”

人类的世界多变而复杂，比如喜欢从众，爱好凑热闹。这本是一种正常的社会心理现象，毕竟，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它促使了人类对一切未知事物的探索，加速了现代社会的经济发展，以及科技创新的进程。正如居里夫人所说，好奇是一种品格。只是，当这种好奇变得盲目与无度，甚至成为一种带有欺骗性的营销手段，便显得世故而面目可憎。

在外人看来，柳书亦的性格是古怪而冷僻的，即便她给人一种温和柔软的感觉。只有接触之后，才会发现那种如影随形的疏离感。她谦逊有礼，却不过分热情，仿佛筑起了一道墙，无形，却终究无法消弭。

霍时臻微低着头，看着女孩儿的眼神温柔而专注：“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我们回茶楼？”

作为M城最繁华的闹市区之一，林立的商场，耸入云端的高楼，奢侈与素朴彼此对立，又相互融合。

柳书亦随意地环顾四周，阳光灿烂地有些晃眼，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米白色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电子餐饮券凑到霍时臻眼前：“我差点忘了还有张免费的餐饮券，是出国之前娜娜姐给我的。”她指了指三点钟方向，“还好看到那个标志想起来了，不然这张券得浪费了。”

霍时臻顺势望去，那是一幢经典的民国建筑，在江浦之畔，屹立百年，米色的墙身早已斑驳，一笔一画，清晰地书写着岁月的波澜壮阔。

“她倒是会借花献佛。”

“嗯？什么？”柳书亦扬起脑袋看着霍时臻，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霍时臻捏捏包裹在手心里的小手，柔柔嫩嫩的，触感细腻光滑，好似在抚摸上等的丝绸一般：“这家酒店的主厨曾是国宴总厨，倒是很值得一尝。”

“这么厉害！”柳书亦的双眸亮晶晶的，仿佛洒满了漂亮的钻石，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多彩斑斓，“那一定得好好品尝才行，可不能辜负娜娜姐的心意。”

酒店的正门是一道旋转的玻璃门，没有想象中的宽敞大气，也不像其他酒店大门那般霸气壮观，相较之下，竟是显得逼仄紧促了些。然而，当通过旋转门进入大堂时，顿觉豁然开朗。明灯千盏，金碧辉煌，奢华却不庸俗，古典中却又透着张扬，别树一帜的装修风格，高贵而雅致，气派又不失端庄。绿植环绕，娇花暗香，恰到好处的点缀，自然而秀美。

餐厅位于整栋楼的顶层，两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柳书亦双手托腮，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波浪滔滔的江水横亘而过，整个江浦的风景，轻而易举地尽收眼底。

“真漂亮！”

湛蓝色的天空，如水一般澄澈通透。奶白色的云朵，像个调皮的顽童，随心所欲地变换着形态，时而抽象浮夸，时而憨态可掬。秋日的阳光，明媚而温暖，金灿灿的模样，漂亮得好似夏日里盛开的繁花。她落在江浦中，小巧玲珑，璀璨如星。她在宏伟的建筑上跳舞，于空中凌波微步。她抚过行人的脸庞，轻柔而和煦。

“应该同凌哥一起过来的。”

“他什么地方没去过，该吃的该看的早已不是稀奇事，你挂记他做什么。”霍时臻翻着面前的菜单，“一一，你想吃些什么？”

柳书亦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一对眉峰凌厉似剑，一双凤眼贵气有势，他的皮肤很白，手感也是极好，像是最上品的玉石，细腻柔润，光洁无瑕。她看得入神，痴痴地，像是魔怔了一般，眼角眉梢处，却又透着浓浓的无法遮掩的欢喜。她的声音柔软而缱绻，脉脉情深，是春日里的缤纷落英：“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霍时臻轻笑，那双细长的凤眸，墨似点漆，看着女孩的时候，水一般柔软，却也炙热如盛夏的烈阳。他抬手敲了敲女孩儿的额头，动作轻柔，仿佛落下的是一个亲吻：“好看吗？”

“好看！”柳书亦目光坦荡，分明是个极容易害羞的人，此刻却肆无忌惮地有些嚣张，“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看了十几年也不厌烦吗？”

“如此赏心悦目的佳人，看一辈子都不够！”今日的柳书亦过分大胆了，仿佛醉酒一般，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通通解了禁忌，连羞涩也不知为何物了。

霍时臻眸光微动，转瞬即逝：“一一是在跟我求婚？”

“哥哥，你想要什么样的求婚仪式？”

“你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倒是真把我难倒了。”

“我才不信！你肯定已经想过很多种跟我求婚的场景了吧？”柳书亦顾盼生辉，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嗯……也不对，哥哥想的定是我喜欢的。”她拧着眉头，有些苦恼的模样，“果然，这种事只有自己费神才能显出诚意。”

“我很好哄的，哪怕只是一句话也高兴。”霍时臻积极推销自己，低沉的嗓音，磁性有质感，落入听者的耳中，仿佛霎那间通上了电流，直让人心痒难耐。

“哥，你这不值钱的样子，要是被你的那些粉丝看到了，肯定会被嫌弃上热搜的。”

“一一不嫌弃就好。”他一字一句，说得真挚而赤诚。正如他的那颗七窍玲珑心，经年不曾改变过。

“嫌弃你？我怕不是个傻子吧！”柳书亦笑眯眯地看着霍时臻，嘴角的笑意像极了翩跹的蝴蝶，美好又纯粹，“哥哥，你看我像是那个大傻子吗？”

霍时臻笑得开怀，宠溺地看着她：“不像，我看你今天倒像个登徒子。”

柳书亦落落大方道：“美色醉人嘛，只有今日限定。”

“好可惜。”霍时臻一脸的惋惜，“还好我录音了。”

“啊？”那双本就干净明亮的大眼睛瞪得愈发圆润，好似那林间的小鹿，澄澈通透得不谙世事，“你什么时候录的啊？我都没看见你拿手机！”

“被你看见还了得？”霍时臻调皮地冲她眨眨眼，那模样俊美无双，又可爱有趣。

“太狡猾了！”柳书亦颇为懊恼地撇了撇嘴，大意了，上赶着送人头了。

“行了，别皱巴着脸了，都成小苦瓜了。”霍时臻将手里的菜单摊在柳书亦面前，“看看，想吃什么？菜式很多，可以随意选。”

柳书亦可怜巴巴地看着男人，卖乖道：“哥哥，我有选择恐惧症的，你决定吧，反正我的喜恶你比我本人都清楚。”

霍时臻只是看着女孩儿，轻轻地，无奈又无限纵容。他的双眸如大海一般深邃迷人，闪烁着温柔的笑意，好似雨后初晴的阳光，明媚，灿烂，却不张扬，教人的心头仿佛有小鹿在胡乱地横冲直撞。柳书亦默默地把托着下巴的手转移到心脏所在的位置，佯作不经意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白嫩如梨花，透着淡淡的粉色，清丽可人。胭脂色的唇角挂着一抹微笑，克制收敛。唯独那对小巧的耳朵，像是沁染了晚霞的红火，后知后觉地开始羞耻先前的胆大妄为。

左手边的鲜榨果汁，是方才霍时臻为她点的。她端起杯子，掩饰性地凑到嘴边小口嘬着，再一次确信，美色误人。即便是日夜相伴了数十年，那份悸动，依然如最初般令人心动不已，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凄惨地一败涂地。

只是，情之所钟，又怎能单纯的用胜负来论断？这何尝不是一种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