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暗盒里,温暖如春,夏花绚烂,秋实累累,烈日落于初雪。
“买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你跟爸爸去菜市场啦?”
“嗯,爸每次过来都恨不得搬空菜市场,缺个助手怎么行。”
女孩笑靥如花,清亮的眸子,流水潺潺。
“辛苦你啦!爸爸总是觉得我们吃不饱,瘦的跟个骷髅似的,每次都跟喂猪一样拼了命的让我吃,也挺惆怅的。”
霍时臻轻笑出声,冷毅的面容,如神龙腾空吟啸,如寒川冰封千载,如峻岭凌厉险恶,冷漠而凉薄。然而当他微笑时,却又神奇地仿佛荒漠布满了绿洲,荆棘开出了鲜花,极夜撕开了窗口,霎时间,光芒涌动,鸟鸣婉转。
“你就理解爸的爱女心切吧,你不在他们二老的眼皮子底下,总归是不放心的。”
“那他们岂不是在质疑你照顾我的能力?你不生气吗?”
“别闹,想把战火引到我身上啊?”
“嘿嘿……你们就是太惯着我了!这样都没被你们养废,确实是本人太根正苗红了!”
“你就得意着吧。”霍时臻打开车的后备箱,将女孩笨重的行李箱放进去,“你这是买了多少书带回来?”
柳书亦惊奇:“你怎么知道?”
霍时臻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尖,唇角微勾:“很难猜吗?”随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哥,你要知道,我可是立志要把全部的才智都奉献给物理的人,自然会在其他地方出现短板。”柳书亦义正严辞,“你怎么能取笑我呢?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直到坐上驾驶座,霍时臻才将戴了一路的墨镜摘下来,一双凤眼,精神有势,眉高轻细入天仓,黑白分明藏瞻视,神秀天成,恰是振翅高飞的凤凰,凌云九天,志在千里。
他倾身拉过副驾驶位的安全带插入锁扣,抬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看着女孩儿故作羞恼的表情,骄纵的小性子一览无余,在霍时臻的眼里,甚是可爱,仿佛有一根羽毛落在他的心田,挠的他酥痒难耐,终于忍不住在女孩胭脂色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你可别给我扣帽子,身为平凡人的我哪敢冒犯未来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你可折煞小人了!”
女孩抿了抿嘴唇,一抹朝霞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桃花似的脸颊:“哼,你知道就好。”
“要不要睡会儿,到了叫你。”
“好。”像是为了呼应男人的话一般,柳书亦止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澄澈的眸子瞬间浓雾弥漫。她伸了伸懒腰,寻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辛苦哥哥了。”
“睡吧。”
M城国际机场坐落于城西郊外,而两人的家则位于城东的幽谧之地。当霍时臻将车缓缓驶入小院时,已是夜幕深沉,星光熠熠。
柳书亦许是真的累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竟从未醒过。睡颜如画,浓淡相宜,世间的小美好大抵不过如斯。
霍时臻静静地注视着女孩,半个多月的别离,思念是蔓草,野蛮疯长。相爱的人,即使相顾无言,即便各自做着毫不相关的事,但只要在彼此的身边,每一秒都是怦然心动,连空气都沁染了香甜。所以,每一次的别离,才更加让人刻骨铭心。一分,一秒,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极限拉扯。于是,源泉干涸,田野荒芜,弥漫的浓雾终年不散。
时光悠悠,车马很慢。因为欢喜,所以思念。因为思念,所以想见。
葱白似的的指尖抚过女孩饱满而光洁的额头,滑过挺翘而圆润的鼻尖,拂过柔软而娇嫩的红唇,捋过女孩垂落而下遮住了半张脸的秀发,男人略微倾身向前,薄唇轻吻着女孩细腻的脸颊,眷恋而情深。一颗心,酸酸涨涨,爱意似火,又汹涌如水,空落落的失重感,终于在此刻脚踏实地。
“一一,醒醒,到家了。”迷人的声音,温柔的怕惊扰了女孩的梦。
女孩柔柔嫩嫩的手摸摸索索,环住男人的脖颈,额头在男人的肩窝处磨磨蹭蹭,声音软绵无力,飘飘忽忽,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
“哥,你抱抱我。”
霍时臻解开女孩的安全带,一只手环住女孩的肩膀,一只手则在女孩柔软如柳条的蜂腰处揉捏按压。
“睡的好吗?”
“嗯,比在飞机上舒服多了。”
“修学行好玩吗?”
“嗯,很宝贵的经历,就是时间有点紧,好多地方没来得及去。”
“那下次我们自己去。”
“嗯,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我会安排好时间的。”
“嗯,不急,等我们两个都有时间的时候再去。”
“好,有交到新朋友吗?”
“嗯,跟挪威的艾瑞克和安娜交换了社交账号,我很喜欢他们。”
“很是多少?”
女孩闻言闷闷地笑了起来:“就是很多呀,但最喜欢的最爱的只有哥哥一人。”
“嗯,我也是。”
铛、铛、铛,车窗被敲击的声音。
柳书亦头也不抬,只是一个劲儿地埋在男人的怀里笑个不停,渐渐苏醒的声音,俏皮又不失幸灾乐祸。
“爸爸等急啦!”
霍时臻低头吻了吻女孩的发顶:“我们下车吧。”
柳爸爸身材高大,年近六旬,依然神采矍铄,一双眼睛凌厉而威严,像极了等待狩猎的雄狮,雷霆万钧,一触即发。
“爸爸!”
柳书亦打开车门,脚下尚未站定,便像只离巢许久终于归来的鸟儿,迫不及待地抱住眼前伟岸的身躯。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了没?”
“哼!”柳爸爸像个争宠失败的孩子一般,不满地看着女孩控诉道,“车都在院子里停半天了,也没见你进屋,还要爸爸来催!”
“哎呀,我好久没见哥哥了,自然要说些悄悄话嘛。”柳书亦抱住柳爸爸的左臂晃呀晃,语气娇嗔可爱。
“你也很久没见爸爸了,是不是也有悄悄话跟我说啊?”满含期待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小雀跃,眉目温和慈善,哪里还见方才的万箭齐发之势。
“有呀,”柳书亦俏皮地眨眨眼,“咱明天好好唠唠,现在赶紧进屋吧,我超想念你做的饭菜!”
“在国外没吃好吧?我看你都瘦了!这几天爸爸好好给你补补!”柳爸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上百个菜品样式跟万花筒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滚动。
“虽然每天能吃到爸爸亲手准备的饭菜让我很开心,但是,”柳书亦无力吐槽,“你能别啥时候看到我都觉得我瘦了好不好?”她抬手捏捏脸颊,像炫耀战利品般凑到柳爸爸的眼前,“您老好好看看,这肥嘟嘟的肉要是卖了得值不少钱吧?”
柳爸爸嫌弃地撇了一眼:“就那二两肉也好意思亮出来。你说说你,小时候肉肉的一团多可爱啊。那小胳膊小腿的,软的跟块面团似的,就是年画里的娃娃都比不上你好看。再瞅瞅你现在,哪哪儿都皮包骨,硌得慌,我看着就闹心!”
“我小时候得多胖啊?”柳书亦哭笑不得,她转身看着正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的霍时臻,“哥,我现在不好看吗?”
霍时臻唇角噙着一抹微笑,美丽的凤眼睿智而犀利,此刻却只是盛满了蜜糖,无限宠溺,无边骄纵。他抬起右手,微曲着食指,轻轻刮了下女孩的鼻尖,声音如清泉灵韵,竹林天籁:“只有你最漂亮。”
柳书亦得意地昂着小脑袋,清清亮亮的眸子,繁星璀璨,群英盛开,梵音空灵,漂亮的跟只开了屏的花孔雀:“您听到了吧,哥说我好看着呢!哼哼,”柳书亦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虽然圆形是个非常完美的形状,但这要是换成人的身材……不行不行,太胖会给身体造成很重的负担,还会增加患各种病的风险,到时候您肯定追着我让我减肥。”
柳爸爸忙着把厨房里的饭菜端上桌,嘴上功夫倒也不耽误:“你就贫吧,一天天地整那么多戏,奥斯卡没给你发小金人真是他们的损失!去去去,洗手去,饭菜都凉了。”
柳书亦摇摇头,不甚在意:“我要那东西干啥,给我发奖的只会是诺贝尔奖组委会!”
“是啊,人醒了,梦还做着呢。”
“许多伟大的发现都是从不切实际的梦想发芽的,您就坐井观天吧。”柳书亦擦干手在老位置上坐下,老神在在地看着柳爸爸,“有您打脸的时候。”
“我回去就把失传的铁砂掌捡起来,静候佳音。”
“那我的降龙十八掌也要重新修炼了!”
看着两人跟稚子一般耍宝逗趣,霍时臻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柳爸爸颇为嫌弃地瞟了他一眼:“笑什么笑,我还没说你呢,一好好的姑娘让你养成什么样了,乱七八糟的。”
霍时臻眉眼含笑,顺从地伏低做小:“爸说的对,都是我的错。”他将盛好的排骨汤放到柳爸爸的右手边,“您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以后我一定改正。”
柳爸爸慧眼如炬,一针见血道:“阳奉阴违!”
霍时臻但笑不语,只是将另一碗排骨汤放在了柳书亦的左手边:“先喝汤暖暖身子,爸煲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谢谢哥。”
汤色奶白,浓香袭人,粉糯糯的芋头,带着大块肉的排骨,上面点缀着些许的葱花,直教人食指大动,垂涎不已。
柳书亦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表情幸福而满足:“总算着家了,在外的孩子太苦了!”说完,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爸爸,我爱你!”
柳爸爸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却硬撑着表情不崩,口是心非道:“就这点出息。”
柳书亦心无旁骛,沉醉在美食的盛筵里大快朵颐,根本无暇去揭柳爸爸的老底。
窗外,月圆如镜,皎皎似水,静谧地徜徉在星河之间。凉风习习,树影摇曳,斑驳陆离,为小院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小院的东南角有间玻璃房,里面被有序地划分成田字格,每块小区域栽种着品种不同的花卉或绿植。月色清清幽幽,仿佛暗夜里的精灵,调皮地穿过封闭的玻璃门,洒落了一地的流银。他在翠绿的嫩叶上翩跹,在柔软的绿茎上跳跃,在精致的花苞上吟诵关于爱的诗歌。
那花苞精雕细琢,外面围着一圈细巧的花丝,美好的仿佛一位身着精工细致的蕾丝长裙、身姿曼妙却又极易羞涩的女子。许是为了回应月色的痴心,花丝微微颤动,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无知懵懂的孩子,用她特有的方式去探索世界的未知。那花丝细长纤纤,灵动似蝶翼,花瓣洁白如雪,清冽无尘,好一朵月下美人,清而不寡,雅而不傲,艳而不妖。
这是深藏于危险国度里神幻莫测的秘境,是黑暗里微弱的光束,是荆棘深处温暖的桃花源。只是一朵花,却也足够明丽世界的落拓。
“哥,昙花开了!”惊喜的雀跃,轻柔而生动,像是害怕冲撞了花儿的主角戏,“我们来的时机也太好了吧!”
柳书亦穿着毛绒睡衣套装,大大的帽子盖在脑袋上,一对垂落的兔耳朵呆萌又可爱。她乖巧地蹲在玻璃房外,水润的眼睛里星光熠熠,神色认真而专注。月色撩人,月光朦朦胧胧地笼罩着女孩,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究竟是花儿更俏丽,还是人儿更加娇娆。
“她也在欢迎你回家吧!”
同样一身毛绒套装的男人,与女孩并排蹲下,肩膀紧依着肩膀,精致的五官在明明暗暗的月光下,更显得深刻立体。他的眼尾斜飞妩媚,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愈发高傲富贵,恰似凤凰展翅,一飞冲天。他定定地看着女孩,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哪怕是那芳华最好的昙花也无法令他分出半点心思。
“哥,你别老是盯着我看,花儿不好看吗?”
“没你好看。”男人的声音温和柔软,仿佛春日里和煦的微风,暖暖的,带着阳光的明媚,撩拨了一池的涟漪。
蜜罐倾倒,香香甜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沁入了心脏最深处。
“哥,你这情话技能真是无师自通。”
霍时臻轻笑出声,一双凤眼,眸光流转,璀璨生辉。他牵起女孩的手,放在唇边温柔亲吻:“因为那个人是你。”
怦、怦、怦。
心脏跳动的声音,力量之大,仿佛要穿透柳书亦的耳膜。脸颊上渐渐升腾起的热度,像是100度的沸水,即将到达爆炸的临界值。她暗自深呼吸,调整节奏,奈何对手太过强大,她终是抵挡不住缴械投降的宿命,忍不住默默地单手捂脸:“负荷太重,我要当机了,哥。”
男人挪了挪身体,笑着将女孩拥抱入怀:“你就这点承受力啊,我的小科学家。”
“甜度超标了嘛,对心脏不好。”
“怎么办,面对你,我的一切反应都是本能。”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醇香如美酒,却也似幽谷空灵。一语一调,是动人的音符,在女孩的耳边,甚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上起舞奏乐,旋律优美畅快,摄人心魄。
“你果然是糖精转世,来扰乱我清修的。”
“冤枉,我明明是来好好爱护你的。”
“那我能小小地花心一下吗?”
“什么?”
“我现在需要转移注意力来给超负荷运转的CPU降降温。”
“好,我给你暂时放个假。”
夜色更深,一直叫嚣的秋风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小院里的桂树,花香浓郁,惹得那幽径也有了甜蜜的味道。此刻,玻璃房内的昙花渐次苏醒,一朵伴着一朵,豆蔻芳华,热烈而繁盛,自是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