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虎听令,本将命你率三百人马从西侧突围,务必把消息传回云夏!”
不只是为了给虎头军、给望山城留下香火,更是为了身后的家国,必须有人将消息传递出去。
面对众虎头军,闻人武心中复杂,今日自己的这帮弟兄恐怕要与自己共赴黄泉了。
闻人武定下心神对众人说道:“今日望山城被围,兄弟们,怕吗!”
“怕个鸟。死后还有伴,到了那头一样杀蛮子。”
“就是,活着的时候就杀得他哭爹喊娘,死了那就杀得他魂飞魄散。”
“对,杀得他哭爹喊娘,杀得他魂飞魄散。”
“哈哈哈……”
看着自己的一众兄弟,闻人武的眼眶又有些许的湿润,拔出腰间的佩刀举过头顶,高声喝道:“兄弟们!我们是爹娘的儿郎,是妻子的丈夫,是娃娃的父亲,但同样也是兵,是云夏的虎头军卒!今日我闻人武恳请你们再一次身披铁甲,随我一同,护佑我云夏山河!”
“杀!杀!杀!”
“整军上前!”
亢!亢!
“好,放开了杀,掩护虎子他们突围!”
“是!”
眼下就连望山城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何况后方的孤雁关,乃至整个云夏。
绝对要将让这帮蛮子挡在城外,虎头军,请战!
城内整军待发的虎头军,城外是目露凶光的金狼铁骑,一阵凉风吹过,卷起淡淡尘烟,天地间充斥着肃杀之意。
会有多少人在战火硝烟中拼命逃窜却依旧死在蛮刀之下,会有多少百姓满身血污抱着死去家人的尸首痛声哭泣。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闻人武的脑海中。
这一刻闻人武的耳畔仿佛真的听见了那充满绝望的哭喊声,眼神中泛起一抹决绝的狠色。
狼来了,打死就好!
良驹之上,身披铁甲的闻人武气势陡然一变,那决绝不屈之意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陈明柏听令,带你的人给老子钉死在城头上,决不允许一个蛮子登上城头!”
虎头甲胄在身的陈明柏上前,应声喝道:“末将领命!”
闻人武在陈明柏路过自己身边时小声说道:“身后的这座城和百姓就交给你了,老伙计。”
陈明柏轻轻颔首,带人登上城头。
“铁甲何在!”
“杀!杀!杀!”
“开城门!所有重甲,随我出城!”
“虎头军,死战!”
虎头军所属异口同声,其声势浩大如雷霆,响彻云霄!
战,则死战!
死战,不退!
闻人武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手中龙雀刀更是大开大合,每一刀都铆足了力气,刀光一闪便斩下一名金狼士兵的头颅,鲜血迸溅了一脸。
闻人武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回头望向成文虎那边面露忧色,貌似突围不是很顺利啊。
“所有人往东侧进攻!杀!”
望山城前,硝烟四起,断肢横飞。
一个个金狼士兵倒下,一个个虎头军倒下,没有一个人的尸体是完整的,胳膊没了就用牙咬。
有的人咬下一块肉也不吐,直往肚子里咽。
一名二十出头手持长枪的虎头军小将,手中长枪一挑,孤注一掷地刺向身边的金狼士兵。
噗,鲜血似箭一般从胸口喷出,只见小将面色淡然,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情感地说道:“第六个。”
就在此时,险象陡生,两名手持蛮刀的金狼士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将的身后。
面容狰狞的金狼士兵手起刀落,眼看小将就要命丧刀下之际,梁老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用他那骨瘦如柴的身躯将那小将撞到一旁。
在那两柄冰冷的蛮刀前,梁老头的身体宛如一张薄纸被轻易刺穿。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血珠沿着刀尖滴落染红了大地的同时也染红了小将的双眼。
看似毫无情感的小将放声嘶吼,心中怒火焚烧,借由老梁头用命换来的一刹,小将错身拔出腰间的佩刀,一记横斩,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那如泉涌般的鲜血溅了小将一脸,只听小将低吼一声说道:“第七个!”
双眼通红的小将转身着便提刀冲向另一名金狼士兵。
此时双方早已杀红了眼,虽然同伴就在自己身前被斩了头颅,但那名金狼士兵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胆怯,用力将刀从老梁头的尸体上拔出朝冲向自己的小将身上砍去。
或许是拔刀时,刀刃磨擦碎骨的声音刺激到了小将,面对金狼士兵的一刀,小将竟是不躲不避任由对方的刀落在自己身上。
扑通!
一条胳膊掉落在地上,看那断臂的服饰,再看战场上厮杀的二人,虎头军的那名小将被砍去一臂鲜血直流,而手中的刀却也捅穿了那金狼士兵的心窝。
小将身形踉跄,面无血色地说道:“第八个。”
说完小将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老梁头的尸体以及尸体上插着的那把蛮刀后,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提刀向着其他金狼士兵走去。
然而还不等小将走出去半步,一把冰冷的蛮刀赫然从小将胸膛透过。
温热殷红的鲜血沿着刀刃不断滴落,随着那冰冷刺骨的刀刃无情地抽出,带走了小将最后一丝生息。
倒下的小将眼眸中有过一丝不甘,一丝眷恋,一丝愤怒……直到身体变得冰冷,那双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即便如此那目光却依然固执地看着那座城,那座在前一天还飘满酒香的望山城。
老梁头说到做到,用自己那瘦得像根柴一样的身子骨为虎头军的小将挡了两刀,直到死那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都仍死死地握着那把蛮刀。
张屠户拿着杀猪刀砍死了两个金狼士兵后满身都是血,也分不清究竟是金狼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啐了一口,张屠户转身又向下一个金狼士兵扑去。
没当过兵没杀过人,但拼命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含糊。
一刀换一刀,一命换一命。
张屠夫手持杀猪刀砍死第四个金狼士兵的时候,终究还是倒下了,临死还咧着嘴笑着说道:“这蛮子杀起来……和……和咱杀猪……也没什么……分别啊。”
说完便无力地躺在地上,目光看向那早已身死的梁老头,似乎在向梁老头炫耀着什么。
八千余人,不断有人倒下,五千人,不断有人被砍去肢体,一千人,不断有人被削去头颅。
地上虎头军和金狼人的血肉混到一起,断肢已分不清是谁的了。
还剩五百人,闻人武笑了,笑得有些癫狂,笑着笑着就哭了,到后来又转变为嘶吼,如发怒的野兽一般。
不足五万人的虎头军几乎全军覆没,但同时也歼灭了敌人六万余人。
胜了,也败了。
闻人武悄悄瞟了一眼西侧,想来此刻虎子那边应该突围成功了,哪怕只有一个人活着,金狼国的这次奇袭就断然不会成功!
闻人武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名中年男子,面色嘲讽地笑道:“区区蛮夷也想染指我云夏疆土?做你娘的青天白日梦!”
那叫做拓跋连真的男子面色阴寒,他万万没想到二十万人围剿望山城,兵力如此悬殊之下竟还让对方的一小部分人马成功突围出去,实在是可恨之极!
拓跋连真冷哼一声,抬头看了看闻人武身后的望山城,此时的望山城早已破败不堪,残破的城墙上挂着无数尸体。
一阵风吹过,耳畔似乎响起阵阵鬼哭之声,如泣如诉。
此时升起的太阳如往常一般将那温暖的光辉洒向这片大地,但此刻却无法让人感觉到半分往日的暖意,有的只是为这座城,为这些人,平添几分悲壮与苍凉罢了。
拓跋连真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一丝享受,说道:“这座城,很美。但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
说着拓跋连真拍了拍手,一名虎头军的士兵被押了上来。
拓跋连真瞥了闻人武一眼,随即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的蛮刀,一刀削去了那名士兵的头颅,喷涌而出的鲜血甚至迸溅到了闻人武的脸上。
“呵呵,这样就更美了。”
闻人武目眦欲裂,嘶声怒吼:“拓跋连真!”
杀,现在残存的几人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我比那厮少杀了几个人,指不定在那边笑话我呢。
我兄弟还等我一块喝酒呢,待老子再杀几个蛮子当下酒菜。
老伙计等我,我马上就来。
……
狼烟烽火现,
万马踏尸山。
血染三百里,
抬头不见天。
望山城前,猛虎断头。只剩下那残破的虎头军旗,孤零零地立在闻人武身后,随风飘扬。
而后九州623年,云夏举全国之力讨伐金狼,不死不休!
那一年,金狼灭,云夏立。
那一战,血如海,骨如林。
那一夜,人断肠,泪无声。
云夏与金狼的一战在九州的史册上留下了猩红的一笔。
自此云夏皇朝成为了北地之主,定都幽州,而这一天也被后人称之为“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