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墟神功?”郑给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胸口急剧起伏,连话语都显得断断续续。那一击,足以让他五脏六腑俱裂,他痛苦地喘息着,眼神中带着极度的惊恐与怨恨,“你……你果然私藏了梅墟神功……”
茉莉的眼神冷静得像冬季结冰的瓦尔登湖。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刚才那蓝光的爆发已耗费了她近乎全部的内力,但她没有停下脚步,慢慢地走向郑给文,平静地说道:“我叫茉莉,死在我的剑下,是你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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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脚步声在洞穴里逐渐变得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在踏进一片无底深渊。洞壁的湿冷气息像幽灵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皮肤,直到她终于踏入了那间隐藏在深处的房间——一个充满古老禁忌气息的庞大空间。她的目光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这房间宛如一座祭坛,凝聚了某种诡秘的仪式。
整个房间以一种诡异的几何对称铺陈,像是某种禁忌宗教的神庙。中央,那尊雕像高大得令人窒息,仿佛从石壁中生长而出。雕像的面孔模糊不清,仿佛混合了无数种神情:冷酷、怜悯、绝望和狂喜,全都凝聚在那张面孔上,塑造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它的双眼深陷,如同两个永不熄灭的黑洞,凝视着每一个胆敢闯入此地的生灵。
雕像的手臂高高举起,手中捧着的不是某种圣物,而是一颗硕大的心脏,浸泡在某种粘稠的液体中。那颗心脏鲜红得像是刚从活人胸膛里摘下,似乎还在微弱地跳动。那一瞬间,茉莉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脉搏声,每一次跳动都如战鼓般回响在她的耳际,令她的血液也不由得加快了流速。
墙壁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个玻璃罐,透过淡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体,她看到罐内静静漂浮的器官,仿佛被永远冻结在了某个永恒的时刻。那些肝脏、心脏、大脑、眼球,甚至是残缺的手掌和脊髓,都以一种死寂的姿态在罐内沉浮,像是一群被困于水中的灵魂,永远无法解脱。灯光昏暗,罐中的器官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扭曲畸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来自深渊的恐怖。
房间的另一侧,排列着各式机械义体——冰冷的金属手臂、闪烁着微弱红光的义眼,还有脊椎组件,它们如同等待被拼装的尸体碎片,带着工业文明的残酷美感,与那祭祀般的宗教氛围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这些机械义体摆放得极为整齐,仿佛它们曾经是“人类”的一部分,却被剥离出身躯,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再次赋予生命的机会。
整个空间被一种压抑的气息笼罩着,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与腐蚀的铁锈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早已结束的屠宰场,回荡着曾经发生过的惨烈与痛苦。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诡异的地下深处机械地运转着,低语般在耳边徘徊着。
失去的左眼让茉莉视线模糊,周围的一切在黑暗与恐惧的夹击下变得更加扭曲。她深知自己闯入了一个禁忌之地,而此地所隐藏的秘密,绝非她的认知所能触及。
这是死亡的殿堂,是恐怖的终极具象。
“啧啧啧,尔竟敢运用梅墟神功,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随着这句冷冷的话语,一位耄耋老者缓缓自雕像身后走出。他身形瘦削,像一根岁月侵蚀的枯枝;脸上布满皱纹,苍白的肌肤如同干枯的树皮;眼窝深陷,其中一只眼珠浑浊而毫无光彩,另一只义眼则闪烁着阴冷的金属光辉;身上则装有几处机械义体,崭新的金属与苍老的肌肤交错着;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袍,隐约透出金色的龙形刺绣。
老者步履稳健,缓缓走至茉莉面前,手中不断打着节拍,声音低沉而铿锵,“昔日我等先祖创立此法,乃为防止外族人窃取,故特将其设计成合乎汉人经脉之道。若他族贸然使用,必遭经脉寸断,走火入魔。尔能坚持至此,见我于此,实乃一奇观。”
“泱泱华夏五千年,正因我等先祖秉心修炼武功,代代相传,才有今日辉煌。然而如今尔等劣等异族,竟敢妄图与我平起平坐,似乎已忘记往日如何被我汉族击败,彻底覆灭。”
老者缓缓转身,苍老的双目如同深邃的黑洞,直视茉莉,语气中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见到龙之传人,何以不跪?”
“说人话。”茉莉扶墙而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之乎者也的,听也听不懂。”
“呵呵,你这,死到临头竟然如此嘴硬,倒是与那可怜的父亲颇为相似。”
“所以是你杀了我的亲生父亲?”茉莉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了一眼矛镬。
“正是。”矛镬毫不避讳,得意扬扬地说道,“一个敢于挑衅中原武林的无知狂徒,死在我剑下也算是他的福分。你一定很愤怒吧?可惜…”
“我并没有愤怒。”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而沙哑,“在我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个人,所以感受不到什么情绪。我只是想知道,你篡改我的记忆,保我入宗门,后续又对我百般刁难,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不知道真相,想必也死不瞑目。”老者露出虚伪的怜悯,似乎在享受茉莉的无知,“我大发慈悲告诉你,一是为了收回被你父亲窃走的梅墟神功,二则是为了你的脑袋。”
“我的脑袋?你们都快把我弄死了….竟还关心…..这个?”茉莉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无力地依靠在冰冷的岩壁上。
“不,只要你的脑袋就够了。”老者敲了敲自己的头颅,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它是我的最后一片拼图,拥有它,我便能重塑自我,成为无人能想象的新人类。”
“所以,你在这里大搞这种恐虐神选的行为艺术,就是为了这个?”茉莉艰难地笑了一下,神情凄凉。
“你无法理解。”老者的声音变得愈发狂热,“中原武林的力量之所以延续至今,正因其能在一次次浪潮中蜕变。而这一次,我矛镬便是那引领者,我即是浪潮!”
茉莉没有说话,她全身连再动一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原来到头来是这么些不知所谓的玩意啊,茉莉在心里叹了口气,身体沿着墙缓缓滑落,彻底瘫倒着坐在地上,像只折翼的多音白闪蝶。
茉莉听人们说,人在临终时记忆会如走马灯般飞快掠过,将一生的光影片段呈现在眼前。茉莉在等待,等待属于自己的片段一一浮现,可它们却迟迟未至。这静默的空白,让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的一生没有任何值得被铭记的瞬间。
于是茉莉开始强迫自己去回忆,拼命抓住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努力回想一路上的坎坷和荆棘;但这些回忆就像清晨的薄雾,触碰即散。茉莉最后想起的,竟然是还没来得及追更的《都市奇侠传》。
茉莉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但她是宁死也不可能在这个神经病面前掉一滴眼泪的。
矛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睛盯着茉莉的剑鞘,语气戏谑,“我知道这个,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女孩,确实会崇拜这样虚幻的存在呢,可惜现在你需要的大侠或者说英雄不会来救你。”
“你错了,我并不需要这些,”茉莉缓缓伸出手,带血的笑容就像一朵被烈焰灼烧的残花,“我自己就是自己的英雄。”
璀璨的蓝色光华最后一次在这肮脏腥臭的神庙内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