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迷茫的青年、赛博的城市、难熬的工作(1 / 2)2055中原武林宰制下的世界首页

方才穿流弹爆炸的余波仍在元封的耳边嗡鸣,他的脑袋感到一阵眩晕,尚未恢复清醒,密集的子弹便像雨点般从头顶掠过。他全身紧贴着土夯状的掩体,试图寻求片刻的安宁,仿佛是一只被猎人围剿到绝境的可怜野兔。此刻,他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试图重新调和内力,以便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元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抖落身上的土石屑块,心中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行动。他迅速评估剩余的元气,意识到利用回流抵御子弹的时间仅能维持八秒,而那些战术小队的突击兵离他约有一百多米,单兵反元气武器的使用者又在后方几十米的位置。眼下必须施展上周课程所教的轻功,以拉近与整只战术小队的距离,至少在近战中让敌方迅速失去战斗能力。然而,不幸的是,由于旷课,加上他本就学艺不精,这一切在他看来似乎无从实现。

他只好啧了一声,心中觉悟,决然地起身离开掩体,面向狂暴的弹雨,站在那里,仿佛坦荡面对死亡的豪侠。在子弹击中的瞬间,他的视线被染成一大片的殷红,头晕目眩的感觉同时袭来。

“低能软件。”元封发泄似得用力扯掉连在冥想仪上的几根线,用手按住冥想仪的两边,想将其从头上摘下来。这个过程一如既往的极其困难,冥想仪的下颌口如同死咬住猎物不放的亚马逊食人鱼,紧紧卡着他的下颚,在付出被摩擦得通红的代价顺利脱掉后,元封抬手作势要送这玩意去垃圾回收站,但在冷静想了想后,还是将它丢到了桌上。

他想不明白这种软件到底是吃了多少回扣才能成为官方软件的,不仅是考级的唯一指定软件,还在系统层面上封禁了你所有教程外的武功,而且相比优秀的全体感游戏,“武考通”在使用结束后连脑袋都痛得更加厉害。元封气喘吁吁地躺倒在沙发上,沙发的椅背并不高,刚好够他露出个头往窗外看去。

曾有一位后武侠时代的作家形容过这个时代,这是最保守的时代,也是最激进的时代。一些木质的坛庙,寺观与宫殿与大量钢筋水泥筑成的大楼犬牙交错着并立于平地之上。马路上的汽车,与空一区的飞行器像是蟑螂密密麻麻爬满了全城,而城市剩下不多的空间,也被巨大全息投影灯所映射出的广告狗皮膏药般地填满,在元封所住的第十一层,连眺望天空的权利都被剥夺得十不存一,仅剩几片破碎的黑夜供他遐想。

一旁的电视声音拉回了元封的注意力,屏幕中庸城娱乐频道的主持人顶着一头夸张的爆炸头,用大拇指和中指、无名指夹着话筒,同时踱着轻巧的步点,挤眉弄眼地对台下的观众说道“如果航城市长希望自己的贱皮贱肉少受一顿抽,最好带着他那异想天开的提议和他手下那些忠诚的狗们尽早滚出庸城。”这话引得下面的观众涌起此起彼伏的讥笑声。

元封只想这没完没了的破节目赶紧结束,好到之后彩票开奖环节。古话说得好,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元封就把这一飞冲天的所有期望寄托在这上面了。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从沙发底下传来,元封伸手底部捞起刚才不小心掉进去的手机,接过电话“好,好的,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后,元封猛地从沙发上跃起,目光扫过散落在桌子上的一堆摄影器材。他粗暴地将它们一股脑塞进包里,动作略显急躁,似乎想将心中的烦躁一并压下。在出门之前,他又在镜子前停下,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如同枯水潭,暗淡无光,潭底淤积着枯败的水草与腐烂的生物,仿佛一切生机都在瞳孔中流逝。

元封戴上墨镜,虽然自己也说不清这是出于穿搭的习惯还是某种刻意的掩饰。自从出生那刻起,他的精神似乎就注定要被埋没在黑暗之中。他觉得,一定有些人窃取了他原本可以拥有的美好人生,那些人的眼眸深处,潜藏着他从未感受过的盎然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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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钢架电梯发出闷哼,抱怨着对它的过度使用。元封每次坐电梯下去都是一趟惊心动魄到堪比游乐园里垂直起落的过程。这套公寓是元封的父母为数不多的遗产,虽然位于东北的工业区,但在以前据说也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只是不知为何会萧条到这种地步。一楼离最终离开社区还需要经过一个并不怎么宽敞的广场以及连接着其的狭长过道,从过道两旁熙熙攘攘的店铺中能窥见些许这里曾经的荣光。

“元小哥,最近心情好不?要是不好的话,来我这打打枪发泄一下。”左边商店的老板用粗犷的声音喊道。

“不了,没兴趣。”元封侧目一瞥,那是一家经营了不短时间的人偶商店,门口的展示让人一目了然,极具吸引力却又令人不安。

一个男性仿生人偶的四肢被生锈的铁链紧紧绑在木制的十字架上,身上套着的白色衬衫和短裤只是这家奸商为掩盖它身上满是弹孔的无耻伎俩。按行规,顾客每打完一次,人偶便需更换。十字架上的血迹散发出一股异常甜腥的气味,明显表明人偶体内的血浆并非真实血液,而是在进行止血后重新注入的廉价人造血。在市议会颁布人偶内嵌AI的禁令后,红色人偶只能说一些预设的台词,千篇一律的求饶和哀嚎。这种虚假的表现导致人偶店铺的生意一落千丈,因此老板不得不殷勤招揽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不过元封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再需要经过这家店时戴着耳机。之前每次听到人偶的惨叫声时,他总觉得那与活生生的人无异,难以抑制的恶寒油然而生。然而,这并未对人偶店的大局产生太大影响,只要黄色人偶的内嵌AI仍未被禁用,人偶生意的核心竞争力就依旧存在,这家店也不会关门大吉。毕竟,和红色人偶一样,黄色人偶同样可以在店内循环使用,顾客对它们造成的破坏远不如那些手握武器的顾客,而它们的顾客群体也大多缺乏购买属于自己的仿生人偶的财富。

“嘿,小伙子,听说你最近在参加武考,我这里有些淘来的新秘籍,看看有没有合你的眼?”第二个奸商热情地招呼道。元封却并不打算理会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台面上那一堆光盘和硬盘,心中明白这些来自上个年代的物件根本不会有任何值得购买的东西。

现如今,武功学习早已进入了数字化时代,闪存直接插入冥想仪中使用,里面既有详细的文字供学习理解,还有教程辅助进行实战演练。至于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纸质秘籍,早已被锁进各个门派的保险库里。一些独门神功秘籍,更是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流露到市面上。

这些奸商狡诈得很,往往不在秘籍上标明武功名字。即便他们在收购秘籍时本身就有名称,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将其抹去,借此将正常的交易行为转化为一种另类的赌博。因此,一群试图从历史细节中判断秘籍价值的淘金党与这些老板们斗智斗勇。不过,听说过去的老板至少还会放几个真正物超所值的秘籍作为压底和噱头,而现在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元封刚看完一个秘籍猎人的探店视频,几家店铺里摆放的基本上都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怎么说,我上次给你推荐的长剑好用不?”

元封终于走到自己准备顺道拜访的商店内,对老板说道:“还行,性价比挺高,再帮我续一个月的使用权。”

这是一家虚拟武器商店。由于现在非专业习武人士的修炼包括武考基本都在冥想仪的虚拟世界中进行,因此你甚至要在有武盟授权的商店购买虚拟武器,且没有永久的使用权,毕竟在法律下这些都属于企业的知识产权,而企业本质上又和武盟以及市议会沆瀣一气。

元封很想知道这是哪个天杀的畜生从他那被铜臭熏得流脓的大脑里蹦出的主意,如果他有机会见到这条该被用一条粗麻绳吊死在路灯上的臭狗,一定会拿起一把真正的剑捅进他的嘴里,再狠狠搅上几番,然后让他用他那宝贝又昂贵的虚拟武器防身。

在本就不充裕的余额再次遭到重创后,元封走出社区,跟随着电梯下到城市地铁区域。在最近的一次重新翻修后,一些站台都变得整洁干净了许多,垃圾和流浪汉一同消失在了大家认为他们不该存在的地方,平时经常闻到的呕吐物与酒的夹杂气味也被相对清新的空气替代——除了元封所在的这个。

地铁像救星一般以疾驰的速度赶来,停在元封面前,元封寻了个背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眼前地铁上的投影屏幕正播放着最近风靡全市的人气偶像“月壁双剑”的现场演唱会。人们说她们之所以能受如此热烈和广泛的欢迎,除了姣好的面容和过关的基本功外,更重要的便是习武出身又半途转道大众偶像的传奇经历。这让她们的现场除了唱跳这样司空见惯的内容,还有在其余偶像中完全见不到的武功表演。同样人们也认为她们抛弃更好更受尊崇的前途,而选择一条不明朗又充满艰辛的路,实在是勇敢无畏的行为。当然,元封对此是毫不感冒的,只要你能够在这个城市大热大火,自然有无数拥趸嗅着气息蜂拥而至,并为你的成功附会上无数可歌可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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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的目的地是一栋位于市中心外的现代写字楼。尽管经历了乱武战争的洗礼,这栋大楼在市议会推动商业建设的浪潮中应运而生,展现出未来感的设计。高耸的玻璃外墙反射着阳光,显得熠熠生辉。他工作的地方就隐藏在这栋写字楼的四楼。门口挂着“美方私人艺术摄影中心”的牌子,乍一看似乎是个高档的艺术空间,然而实际上,除了为客户拍摄各种形式的写真,这个摄影中心的主要经济来源却是另一种不太光彩的营生。

“小元,上次时间拍得那么长。”在工位上摆弄着电脑的王雷向刚走进公司的元封说道,“我做对应的感官程序输入都做得烦死了。”

在元封眼里,王雷在神经技术方面是很有水平的一个人,平时每次瞄见他工作时屏幕上各式各样的代码,以及电脑旁密密麻麻的线和体感器材,元封都觉得头痛,他实在难以理解一个人是如何能记住这么多复杂又单调的内容的,他小时候面对那些稍微繁琐的拼图都感到反胃,哪怕鼓足巨大的耐心拼到一半,最终还是会烦躁地将它整个掀翻。不过也幸好有王雷这样的人才也在这里工作,让传媒学院毕业的元封在这家电影小作坊工作时,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唯一被生活所迫的。

“妈的,我最后还得再锁个权限,周狗非要让我给和我们有合作的那几家智能终端接收体感的独家权限。幸好他没让我去锁冥想仪的权限,毕竟这东西还要复杂很多,不过我们也没可能蹭到人家,哪怕是小品牌的。”王雷扭过头对元封抱怨道,元封发现他厚重的眼袋似乎又被熏黑了一层,油光锃亮的头发黏腻地贴在头皮上,但仍旧没能阻止几根倔强的毛傲然树立。

“元封,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人未至,声先至,这蕴含怒气的粗旷嗓音的主人,便是元封和王雷的老板老周,老周气鼓鼓地走到元封面前,双手叉腰,怒眉睁目,“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这种电影里炫耀你的拍摄技法和艺术表达,就按我们的观众喜欢的来。上次我一不在,你就瞎搞,你这不是白瞎了我找来的演员么?”

“对不起,下次注意。”元封将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避免对方激情四溢的口水溅到自己脸上。不过他并不在乎老周的这番指责,因为除了自己对方也找不到更好的摄影师来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