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啥,慌球慌!再慌也要带着我家什伙撒。”王三娘边说边收拾接生用具。半盏茶后,她紧套蓑衣与那汉子前后出门,路上询问汉子情况,如实回答。不多时,便看到茅屋虚影,庄稼汉紧步推开房门,王三娘快速进屋对汉子道:“大男人就不要进去了,赶紧生火烧水。”说完便来到床前查看。
屋头里的妇人痛苦地大声嘶叫,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煎熬,让人无法呼吸,又像一把锐利的尖刀深深刺入心窝,直到灵魂的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妇人额头流下,汗水已完全包裹着妇人,仿佛身体的水分被榨干流尽。就在无助之时,便听到王三娘声音:“大口吸气,用力,慢慢来哈。”随后便抚摸那妇人的肚子鼓励到。妇人闻声内心顿感心安,听从她的招呼。
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汉子淋着雨在屋外听着妇人撕心裂肺的叫声,揪心不已在院中左右徘徊,紧随着跺着脚急忙朝屋里张望,汗水混合着雨水深深刺激着他的内心,一上一下颤抖,无奈无助心伤,备受煎熬。
亥尽子始,突然,王三娘打开屋门紧张对汉子说道:“兴旺,你家婆娘生不下来,你赶紧多烧水多准备草纸白帕。”(白帕是这边死人给直系亲属儿子孙子女儿穿身上和头带的白布,因兴旺老爹才刚过世,家中备用多余的,就拿来用)时间一分一秒消逝,热水递进递出,白帕更换一条又一条,王三娘额头布满汗珠,颤抖的手轻抚着妇人隆起的肚子,深呼口气抬头对屋顶说道:“造孽啊,造孽!老天爷,本就是贫苦人家,无害无杀,无奸无恶,又何苦降下危难,途增地府两条阴魂啊;姚家列祖列宗,今日你家孙子临降,危难重重,搞不好一尸两命,愧对阳世之人的供奉,若你们泉下有知,该保母子平安才是啊。哎……,秀莲,今夜就看你娘俩儿的造化了,我老婆子尽人事听天命了,哎……”刚说完一瞬,空中闪电霹雳,炸雷滚滚好似回应着王三娘的话,似不屑、不闻、不顾,又像不公、不平、不甘顿时交织在一起使人心悸。
临近子尽,突闻远处天边传来“咕咕咕”雄鸡鸣叫,断续三声,随后一丝亮光顿现骤瞬而逝,好似那刚升起的太阳万千霞光照耀灼烧世间魍魉黑暗一般,刹然点亮。汉子随声诧异望去,这深更半夜那来的鸡叫,还那么有力、响亮。“哇”的一声孩啼,响进汉子耳中,传递到脑袋里,遂不去深思那鸡鸣,犹如静怡的琴弦被人拨动,无法平静心中的涟漪,宛如天籁之音使人顿时阴霾一扫而空。立马激动地搓动双手,轻垫脚步不知所措,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来到门口静候。
汉子驻足门口,“咯嗞”木门一开,随声响起:“兴旺,你婆娘生了,生了,还是带把滴勒,哎,人呢?你到哪儿去哟”。
汉子急忙闪身来到妇人跟前,温柔问道:“莲妹,怎么样了,还痛不痛了?”妇人深深看了汉子一眼宽慰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就是有点乏困,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快去看看咱们的娃”。
“好,好,好,你没事就好,我先给你熬只老母鸡,补哈元气,等你睡醒再吃,待会儿我再去看娃儿。”汉子兴奋地说道。王三娘在边上笑吟吟地说道:“秀莲,你家汉子对你真好咯,都不先看娃,先看你,啧啧,你好福气哦。来,这是你家小子,就刚落草那会哭几声,现在不哭不闹安静的很勒,你看长得多俊俏,多好看。”说完,把孩子递给汉子。
两人深深看对方一眼,柔情蜜语尽在不言中。汉子接过孩子,来到妇人床前,笑呵呵地对妇人说道:“小子,你娘为了生你太不容易啊,遭了老罪。莲妹,你瞧瞧这小子的眼睛,跟你一样水灵汪汪的,嘿嘿。”妇人深情对汉子说道:“旺哥,咱家的是小子,不是姑娘,怎么水汪汪地,看你说滴,你说,这小子有了,等他大点,咱们也再要一个女娃。”汉子心疼说道:“莲妹,这以后再说吧,也不是咱们想啥就来啥吧,还得看老天爷怎么安排,是不,哈哈。”妇人点头应道:“也是,这以后再说吧,这小子叫什么好呢?旺哥,咱家小子名字,你想好没有?”汉子乐呵说道:“这小子生不逢时恰好今夜出生,又是打雷带闪电的,又是大暴雨的,比他老子我出生都带响,阵仗都大。嘿嘿,老子既然叫兴旺,那这小子就叫胜天。莲妹,你觉得如何?”妇人闻言道:“胜天,姚胜天,希望这小子胜过我们,不过贫苦日子,靠老天爷拂照,过个好贵命吧,哎。”
王三娘听闻应道:“嗯,不错,咱们都是苦命人,谁不想好贵命,这小子是我自接生以来,就落草哭了几声后便笑了,将来说不定是好贵命哟”。随即又说道:“行了,兴旺,你婆娘刚生产,身子虚,熬点红糖姜水,炖上母鸡补补,多休息休息慢慢复原,你带孩子边上玩去,不要打扰你婆娘睡觉咯,那啥我也该回去咯,这大半夜把我老婆子折腾得够呛。”
妇人稍欠侧身对汉子说道:“旺哥,要感谢三娘,要不是她我娘俩儿也就死了,这大晚上的三娘回去不容易,你替我送送三娘,把腊猪脚给捎带上。”王三娘连声摆手说道:“不用了,又没好远,慢慢走回去就行了。你刚生产,少说话多休息哈,兴旺还要照顾娃子,不用这么在礼咯。我走了哈。”汉子还想再说什么,被王三娘按住,笑笑就出了门。屋外,雷声逐渐消失,雨也慢慢下小了,兴旺看着王三娘穿着蓑衣迈着步子慢慢地消失在雨中。
兴旺回想起,请王三娘到孩子抱在怀里所发生的一列列一幕幕,用手紧捏大腿肉,“嘶”疼球得很,真真滴,比珍珠还真。又看着怀中的小子,顿时发出会心一笑,还是傻傻滴那种,憨憨得笑:“小子,老子如今也是当父亲得人咯,不容易,太他娘得不容易哟,嘿嘿嘿。”怀中婴孩看着胡子邋遢犹显憔悴的老脸,“咯咯”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