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饭后，茹雪帮着老妈和娘姨收拾碗筷，韩谦若在院子里看茹明强和茹国良下象棋。

阿叔、强叔。茹莎莎与程云手牵手进了院子。

茹国强、茹国良齐抬头招呼道：来咧啊。说罢又一同低头继续研究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谦若，南方的农村不错吧？程云在石桌旁站定，与韩谦若并肩看着棋局。沙拉与韩谦若打了招呼便继续往里走。

有点儿鲁迅先生笔下的感觉，是不是到了夏天的时候会像《闰土》中写的那样在虫鸣蛙叫中去田野里偷西瓜？

去，你小子啥时候也开始文绉绉起来了？程云踱至一旁的秋千椅上坐下，懒懒靠着，望着夜空中的月明星稀。

不过，说实话，我越来越喜欢在这里的日子，刚来小城的时候，不喜欢这里下雨下到地上淌水的黄梅天，一个不留神就能把人摔个四仰八叉，不喜欢湿冷的飘几片雪花就当下雪了的冬天，那种冰到骨头里的冷怎么都捂不暖，偏偏这里的屋子还没有暖气片儿，不喜欢叽里呱啦像鸟语似的方言，有些上了点年纪的老师连上课都用方言讲，曾经一度我抓狂到把书都给扯烂了。这些我都在信里跟你提过的，还有些事儿我谁都没说过。那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想我爸，想你，想北方的一切一切，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选择了跟我妈回到这里而不是留在北方。直到那天，我妈带我来干奶奶家。。。。。。

程云母亲齐秀梅小时候因为家里孩子多父母照顾不过来，而且又因她是女娃，多少有点儿重男轻女思想的齐家父母把她寄养在乡下，认了茹雪的奶奶做干妈，一直到了十多岁茹老太对齐家说孩子该上中学了才被接回城里。那个年代，大家的条件都很艰苦，但是茹老太却实心把齐秀梅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即使齐家每个月给的钱只那么一点点儿但茹老太从未让齐秀梅少了吃的穿的，甚至比对自个儿的儿子还好。旁人不明白了，于是就问茹老太（咳咳，老太太那时候那是茹大婶呢），茹老太却只管眯着一只眼将线头穿进针眼里然后撸了撸，不回答。旁人心想，难不成齐家还另给了她天大的好处？

齐秀梅娘俩回到小城那年程云已经十来岁，是懂事了的年纪，当茹老太和齐秀梅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时，程云在一旁扭着头偷偷抹眼泪，可眼泪还没抹净呢，就只见眼前呼啦一下一堆红扑扑的，呃，三张小脸蛋儿？！

茹雪、茹莎莎、茹思瑜三人刚在竹园里翻跟斗①翻得正起劲儿呢，听说奶奶时时念叨着的秀梅姑姑来了，三个丫头飞奔而来，跑得热乎乎的，却只见大人在哭小孩也在哭，而且那小孩还是个男孩子。

羞羞羞~~~~左边的小姑娘用两食指点着自己的脸蛋儿，还用程云听不懂的方言念了点什么，似乎有点押韵，右边的一小姑娘还拍着手打拍子。程云见突然冒出来三个小丫头，不由愣住了。

多年后茹思瑜远嫁大西北，女方家摆酒席当晚，新娘茹思瑜和两个伴娘茹莎莎、茹雪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有人见场面太伤感便带头活络气氛，起头的就是那首不像儿歌也不像民谣的“打油诗”：枯坐给，马言给，马呗无藏顾烧酒，无藏也屁斯骚糗，拐老门外头，两匝王给度起组枕头②。程云虽然不会讲本地方言但听了十来年也多少懂点，又觉得耳熟，便问身旁的一朋友，朋友一翻译，程云只想把亲爱的淘气女友抓起来狠狠地打屁股，没想到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就被送了份“大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右边的小姑娘歪着头上下左右打量着程云：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云终于反应过来：我叫程云，程咬金的程，赵云的云。

奶奶说我是姐姐，要好好照顾你。奶奶今天做了糖面饼哦，来，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糖面饼。中间个子较高点的小姑娘拉起他的手就往厨房走，程云想要挣脱，却反而被三个人又拉又推地进了厨房（其实更喜欢用灶间或者灶边，是家乡方言，每每说起便觉得温暖，冬天的时候在灶边一边添柴一边煨山芋，想起来连心里都觉得温暖）。小孩子间的情谊单纯而又奇妙，只不过一盘糖面饼的功夫，四个人就已经熟到一起拍洋片③了。在北方时，程云玩洋片是常胜将军，却没想到三个小姑娘比自己还厉害，顿觉不甘，誓要比个高下。这样一来，先前还觉着悲伤的情绪顺利地被转移了。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恋爱，创业，结婚。。。。。。一转眼，将近二十年过去，往事却历历在目。随着程云回忆往昔，韩谦若觉着自己似乎也参与他们一同走过了那些岁月，他想，程云是真的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韩。。。谦若。。。吃草莓吗？

韩谦若听见声音，转身，只见茹雪端着一盘洗得水淋淋红艳艳的草莓站在面前，月光下，微笑着的双眸是弯弯的月牙儿。程小云早已迫不及待跳下秋千椅扑向那一盘草莓。

小雪你偏心！程小云抢过茹雪手中的果盘，用水果叉叉起一颗草莓放进口中，意料之中的饱满多汁、香甜可口，人间美味啊！

程小云，就算草莓是你的最爱，可人家谦若是客人，你也好意思抢客人的水果？！茹雪这会儿没意识到本来还在犹豫的称呼竟然说得如此顺口。

哎呀，谁让小雪你种的草莓那么好吃呢，对吧？来，谦若，你尝尝，小雪亲手种植的纯天然无公害无农药草莓，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就知道贫嘴！茹雪冲着花架下的茹莎莎喊道：沙拉，赶紧把你家程小云牵回去拴着！

见惊动了自家老婆，程云忙将水果盘往韩谦若手上一搁，捧起一捧草莓奔向茹莎莎方向，还不忘嘴上嚷嚷两句：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老婆~~~他们欺负我~~~

真恶寒的场面，茹雪忍不住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韩谦若瞧着刚才这一切，缓缓吐出两字：真好！

茹雪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嗯。。。这是你种的草莓？。。。。很好吃！韩谦若尝了一颗，确实觉得比外面卖的水分多而且更甜，于是忍不住又尝了一个。

呵呵，谢谢！

因是周末，“望月庄”的生意比工作日要多些，不多会儿，几个人便都去了前院帮忙。

①双手分别握住两根竹子，双脚使劲蹬正对着身体的竹子，借着竹子的弹力，人往后仰，双脚过头顶，在身后落下，落下的同时双手松开竹子。此动作具有危险性，不可模仿哦。这是我小时候最常玩的游戏之一。

②翻译过来大致的意思是，爱哭鬼，卖盐鬼，卖给和尚就烧酒，和尚嫌他尿臊臭，扔在门外头，两只黄狗叼去做枕头。是“斗落”(即有“嘲笑”的意思，但在我的家乡，不完全是贬义词)爱哭的小孩子的。

③洋片，80后小时候差不多都玩过的，将印着葫芦娃等动画片人物的纸板按着上面的框框剪好，先在地上放上几片，然后大家轮流用自己的洋片去拍地上的洋片，能把地上的拍得翻过身来为胜，同时，赢家可将翻身的洋片收归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