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言一个人留在房中,脸色苍白。
没有人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
今夜谢淮不在,往常值夜的丫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耳边只听到雨声,风声,和轰隆隆的雷声。
她蜷缩成一团,将头埋入锦被之中,但那可怕的一夜还是在心头不断闪现……
漆黑的小巷。
慢慢向她靠近的乞丐,浑浊,肮脏,恶臭。
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几张狰狞丑陋的嘴脸。
“抓住这个小贱人,竟敢打伤老子的眼睛!”
她将手中剩余的石子往身后一砸,又是一片谩骂声。
她在雨中拼了命地跑着,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惊雷接二连三地在耳边炸响,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就在她筋疲力尽之时,视野中出现了一辆华贵气派的马车。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
马车一个疾停,骏马嘶鸣,马蹄差点从她身上踏过去。
“放肆!静安侯府的车驾也是你能拦的!还不速速让开!”车夫大声呵斥。
苏怡言的心猛地一沉,却听到马车内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慢着。”
车帘的一角被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起,眉目冷峻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淮。
一眼惊鸿。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郎,比在江南时带她捉鱼爬树的小哥哥们都要好看。白衣胜雪,眉眼清隽,年纪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气质沉稳,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对着一脸忐忑的她淡淡道:“上来吧。”
三个字,决定了她的命运。
余光扫过远处徘徊不敢靠近的那几个乞丐,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还坐着一位红衣少年,他啃着半个桃子,探过头来,一脸嫌弃地啧了一声:“大哥,为什么让她上来?这丫头好脏,她还没穿鞋……”
苏怡言垂头一看,自己身上的雨水弄湿了马车上铺着的羊毛软垫,裙摆将他的白色衣摆也污了一块。她的鞋袜早已跑丢,赤裸的双足混着雨污和血迹。
她局促不安地看向谢淮,生怕自己被赶下马车。
谢淮一把捂住红衣少年的眼睛,冷声道:“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大哥,你光捂我眼睛作什么?你不是也看了?”
“哎哟哎哟,别打……”
“我错了……”
马车中的吵吵嚷嚷冲淡了她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那是谢淮第一次救她。
他是静安侯府纤尘不染的年少贵公子,她只是一脸脏污的黄毛丫头……
耳边的雷声越来越大,苏怡言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她的身旁空荡荡的,和她的心一般。
那个护着她的少年,一晃眼,早已不在。
不知道是不是没喝安神汤的缘故,这一夜,苏怡言睡得很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梦。
她又回到了那场秋日宫宴,回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湖中。
冰凉的湖水一寸一寸将她淹没,苏怡言看着谢淮跳入湖中救她,神情焦急。
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不再用力抓着她的双肩、眼神冰冷地直视她的眼睛;而是在水中轻轻拥住她,一脸紧张地问她有没有事,眼中的柔情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她欢喜之时,她突然在谢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女子一身张扬的红色宫装,眼角妩媚又得意地轻声唤他:
“阿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