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稍宽慰了些。可这件事也就此在周懿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他必须找到岳忠,把这件事的厉害之处洞晓以情,希望岳忠能够及时收手。
“芸儿,三叔有没有说别的?比如,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你?”
“除了刚才说的那些,就没别的了,”芸儿低眉思考之后,又说,“郎中给他说,我病得厉害,身边不能没人,他听了之后也唉声叹气,但最终还是走了。”
周懿一听,心中便有了几分把握,“那就好,他一定会回来!”
周懿出了芸儿的房间,忧心忡忡,一路去了岳忠的书房,在那里一等就是三天。
后来,周世崖、周天墉按照事先约定,于武元二年五月初五离开白鹤山,一路往西,去潼关一带游历传道。
临行前,周世涯安排周玳,让他上表一道请罪书,一来答谢朝廷对他师父的恩赐,二来直接说明周世涯兄弟已经四海云游,不再过问尘事,白鹤山没有两位师父助阵,周玳便可自称势单力孤,不是六悬峰的敌手。
周玳一咬牙,索性连朝廷之前赐他昆州司马的职务也一起辞退,全当是谢罪了。
周世涯和周天墉出游那天,周玳、周玺、周跃、张玉芙等弟子率领全部门徒下山相送,唯独不见岳忠和周懿。
周懿没有下山,而是在岳忠书房等他现身。想起两位太师父,为了大局而晚年漂泊,这份唯恐天下不安的苦心岳忠竟然不能体恤,他身为人侄,若不能晓以大义劝岳忠回头,自己这些年潜心经营读的那些圣贤书还有什么用?
果然,当天黄昏,有个人悄悄进了门,周懿猜到是他,开口便说:“三叔总算是回来了!”
那人吃了一惊,见房中有人,先是拔了剑,又仔细一听是周懿的声音,便把剑送回鞘中,随手点了几支蜡烛,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来者身材魁梧,腰戴佩剑,一身青衣素雅端庄,显然一副文武双全的样子。
此人正是芸儿之父,周世涯的二弟子,岳忠。
“懿儿?”岳忠看到他脸上的泪痕,不免有几分惊慌,“你怎么在这里?”
“芸妹妹病了,我来请三叔去看看她!”周懿的眼中透露着质问的目光。
“哦,是我疏忽了,”岳忠放下手中的剑,稍思片刻,“这几日在忙一些琐事,芸儿……我这就去看看。”
“三叔,懿儿能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琐事吗?”周懿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面庞。
岳忠有些愣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周懿曾跟着他学过几年古琴,他的秉性岳忠还是知道的,他一旦对某件事认真起来,不问个究竟他是绝不罢休。
“懿儿,你知道,三叔一直在西山负责看养穷奇,那里的安全防卫出不得丝毫差错,所以需要处理的事宜,也就多如牛毛,”岳忠看着周懿的神色,又说:“你妹妹的病要紧,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天前,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跟三叔一起去看看吧?”
岳忠说着,就要出门。
周懿目光呆滞,冷冷地说了一句:“西山景色俊秀,如遇一知音,再有高山流水之曲,那才是人生一大幸事。”
岳忠原本已经开了门,迈出去的一只脚,静止悬在那里,长叹一声,终是关了门,走了回来。
“有些事,你不该知道,”岳忠双手搭在周懿肩上,眼神依旧和蔼,“你还是个孩子,等再过几年,你就能体会三叔的处境。”
“那懿儿斗胆,今日是要顶撞三叔了,”一股倔强之气直逼岳忠,“三叔曾教导我,大丈夫当行的正,做的明,誓死不为苟且之事!懿儿以三叔为标榜,这些年也时刻拷问自己,所以才不曾做过有违道义的事。如果三叔告今日诉懿儿,这些只是哄骗小孩子的言辞,并非我日后行走江湖的准则,那懿儿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立刻!马上!”
岳忠听得如万箭穿心,双目微闭,嘴唇颤抖,“三叔没有骗你,而是骗了自己。”
“为何?”周懿满脸不解,“九龙玉箫并非你所需之物,白鹤山也不需要这个祸根,你现在苦心积虑,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连懿儿都猜得到,三叔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吗?”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岳忠脸色渐渐舒展开来,“告诉三叔,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