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斛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他无事一身轻,吃过早饭便缩在了房里,研究起了体内的不速之客。
那枚建木种子安分异常,也可能是被他四肢百骸中延伸出的锁链锁得动弹不得。
丹腑是罗浮先民求得不死的馈赠,诸般玄妙莫度之法,根本皆出于此,不论是云骑所修的乘胜之术,亦或是太卜司中的玄鉴天机之法,皆修丹室,至于持明一族,躯体与罗浮先民大有不同,故而云吟术法向来不外传,也传不出去。
白斛虽然不常用此等斗战之术,修为却也是有的,体内丹腑云雾弥漫,玄纹隽刻丹室之上,自成一幅云骑剑术八式图。
然而多日以来他首次坐定,心神沉浸在灵台之下,看到自己的丹腑的瞬间,仿佛耳畔惊雷乍响,神思浑噩。
建木灵核高悬丹室,其下一株虚幻的巨木枝繁叶茂,月白色花束开满枝头,树下玄鹿静卧,苍青灵眸注视着他。
未等白斛反应过来,种种异象皆如幻境般消散,建木灵核依然如故,丹室上的图却多了一幅。
图上巨树,玄鹿,还有高处一道面容模糊,六臂双足的神祗,正垂眸俯瞰人间。
白斛的灵觉不断颤动,努力要将视线移开,但另一种狂热的心绪却逐渐滋生,那不属于他的念头消磨着他的意志,最终,白斛与那无量慈悲的目光缓缓对视。
卧房内,白斛先是汗如雨下,藤蔓从他身上抽技发芽,体内又响起龙吟狮啸之声,他猛地睁开双眼,挣扎着站起来,刚入定不久的身体动起来却艰涩无比,骨骼都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哥,你在房里不?”
白斛开口,却是一阵嘶哑,他把茶壶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咳出几片碧绿而又透出灿金色的叶子,声音清郎了些许,这才出声回应。
“我在,怎么了?”
“爹叫你过去。”
青雀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串团子,眼前的房门被拉开,一个脸色发白,额头满是大汗的青年倚在了门框上,吓得她吧唧一口把剩下的团子都呑了进去。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昨夜睡的不好,魇醒了几次,没什么大事。”
白斛也发觉自己脸色不大好看,便先让青雀等着,自己进屋拿出了平日里装病摸鱼用的妆料,粗略涂抹了几下,让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这才和青雀一起出了门。
厢房内梧英正品着风晴新进的春茶,心思却不在茶水清润的口感上,而是紧盯着昨晚司衡大人发来的传讯,眉头拧成了一团。
“英叔,有事找我?”
“嗯,你来的正好,这封神策府发出转到司衡大人手上的公文,你有什么头绪吗?”
“是前线又有斩获?”
白斛拿过那一纸亲文,只看到开头几个字“有关白斛事务官升调神策府左参兼云骑都尉...”
白斛眼前一黑,又看了一遍,闭上了双眼,心头浮现起了被安排的感觉。
他长这么大,靠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凡事从不主动蹚水,人生最大的两次危机,一是襁褓之中差点饿死街头,二就是这次诱敌平叛。
“这是你要求的?”
梧英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白斛刚想开口,建木生发的惨状又在眼前飘过。
“之前有幸与将军唔面,他老人家觉得我还算可用之才,便问我想不想去神策府当个参事,我一时心热,就应下来了。”
“嗯,倒也不是坏事。”
梧英放下了右手的横木,看得白斛眼角抽搐。
“既然是将军对你青眼有加,就不能懈怠,前几日你在丹鼎司疗养,家中便不要长住了,免得有人说你闲话,吃过中饭就收拾行李吧。”
话已说定,一家人都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梧英坐在太师椅上看邸报,风晴则忙着做一顿家宴,不多时把梧英也叫进去帮厨,白斛自己也无所事事,索性在旁洗菜,切墩,风晴准备的都是些仙舟的家常菜,她自己口味清淡,单独加了几道,其他都是些烟火气浓厚的小吃。
“青雀呢?”
“昨晚回来时已过了门禁,我让她抄《云华禄行传》去了。”
晴姨凤目侧瞥,有些调侃地说到
“本来是十遍,有些人却待不住,只好让雀儿抄上二十遍了。”
对不起,老妹,哥会给你买团子的。
闲散的时候过的总快些,午饭开宴,四个人都坐了下来,白斛下筷如飞,青雀虽然手碗酸软,仍然和自家老哥争得不相上下,多少有些白斛心虚的缘故。
两个人横扫了大半席面,风晴大半时间在给两个孩子盛饭端菜,梧英则斟了几杯玉坊春酿,配着几味清淡的小菜,他难得酒兴如此浓厚,多喝了几杯,有些收不住,被风晴赶进书房醒酒了。
白斛提了行李,把妹妹拎进房间,笑着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