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房子是门专业技术活,而且还有一定的风险,董骏就帮不上大忙了。父亲联合村里的泥水匠,大家商量谁家的建筑材料先准备好就先给谁家建房子。结果董骏家的建材第一个到位,便理所当然的先建自己家的房子了。
但是建房的时候为了宅基地的测量和后面的邻居起了争执。对方名叫刘学礼,本身兄弟五个,爷爷兄弟三个,叔伯兄弟加到一起十几个,在那个拳头硬就说话响的年代里,妥妥的村中一霸。上辈子很多不愉快的记忆都来源于这个家族。这次重新建房子,董骏父亲只是按照以前的根基进行修建,但是刘学礼非说侵占了他家的院子,不让匠人动工。董骏父亲和他理论,他上来就把父亲推了两个趔趄。
董骏护父心切,不顾危险,钻了进去,伸开胳膊站在两个大人中间劝架,但是董骏太高估了这个时代人的文明素质。刘学礼一把揪住董骏的衣领把董骏甩了出去,父亲一见哪受得了,扑上去和刘学礼扭打起来。
董骏摔倒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犯了错,激化了矛盾,爬起来就往老村支书家跑去。老村支书家也正在建房子,董骏人没到声音先到,哭喊着着出大事了,打死人了,一把拽着老村支书的胳膊,一路小跑着把他拽到了事发现场。父亲正在被刘学礼三兄弟摁在地上群殴,母亲一边哭喊着“别打了”,一边去拉扯他们的衣服,想把他们从父亲身上拉开。
老村支书很远就喊着“住手”,但刘氏兄弟置若罔闻,继续对着父亲拳脚相加,其他村民看到村支书过来了,才上前劝架,把刘氏兄弟拉开。但是父亲已经是鼻青脸肿,衣服上全是脚印。
董骏一时间目眦尽裂,欲哭无泪,如果手里有把枪,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刘氏兄弟一个个全部爆头。但是没有如果,现实中自己只是一个五岁的儿童,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人欺凌而悲伤无助。
原本董骏也是有个小叔的,只是这种冲突小叔一般都会被他媳妇死死的摁在家里。但是如果小叔和人发生争斗,父亲是一定要冲到前面的,哪怕是挨打也要护着弟弟,因为爷爷去的早,长兄如父,他的信念是死也要护着弟弟。
母亲把父亲从地上拉起来,鲜血顿时从父亲的鼻孔里涌了出来,滴在了胸前,母亲赶紧拿出毛巾帮父亲捂住。
村支书走过来,脸色阴沉的望了刘学礼兄弟一眼,看来对他们这种持强凌弱的行为也是不满,然后来到董骏家房屋的根基一角,在地上挖了几下,露出白石灰的标记,对着刘学礼说道:“这是当年分宅基地的时候做的标记,有一米多深,做不得假,老董家的房子建的没问题,你们凭什么阻拦?”
刘学礼悻悻的摇摇头,走到一边不说话。
老村支书又警告了他一番,然后过来询问父亲身体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父亲木然的摇摇头。村支书拍拍父亲身上的泥土,安慰父亲几句,让父亲趁着天好尽快赶工期,把房子建好才是大事。
父亲艰难的弯下腰,捡起泥灰抹子,看了董骏一眼,眼里满是疲惫。董骏的心被狠狠的刺疼了一下,父亲的眼神他明白,那是一个男人的无奈,背后有老婆孩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默默的承受。
晚上母亲用药酒帮爸爸擦拭身上的伤痕,董骏躺在地铺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迫切希望自己尽快长大,能为家人遮风挡雨。
在一帮搭班的泥水匠起早贪黑的努力下,董骏家的房子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差不多完工了,剩下的就是上梁。
上梁是大事,要敬神祈祷,据说非常神奇,如果心不诚或者敬不到位,房梁会摆不正,严重的还会坍塌伤人。反正小时候董骏是听过各种版本的关于上梁出问题的传说。
董骏家的上梁非常顺利,母亲早早杀了鸡,买了一条薄薄的肉条做祭品,还放了一挂鞭炮。
四间房子有三个大梁,依次升起来,再用檩木连成一体,房屋的主题架构便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封顶。
两天后董家的新房子便落成了,一家人终于不用挤在外面的窝棚里,没等内墙粉刷的泥灰晾干,就搬了进去。
这个时候家里真穷,除了几件粗布衣服和破旧的棉被,基本上没有像样的家具。一张黑乎乎的八仙桌,两把椅子还是爷爷那时候留下来的,床也是用土坯垒的,上面棚上木板。妈妈的嫁妆据说为了给小叔娶媳妇原封不动的送到小婶的娘家了。
一贫如洗,董骏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个词的含义。当然这个年代不仅董骏家,整个国家都是物质严重匮乏的,每个七零后出生的普通人想必都有和董骏差不多的记忆。
父亲忙着帮别的工友建房子,妈妈和二姐忙着收拾屋子。董骏则带着小弟出来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