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旺看了看勉勉强强拼凑成形的尸体。

红着眼睛，从柜子里又找出俊叔准备好的半罐子陈年茶籽油。

一根搓好了的绒线灯芯。

再找来一个缺了口子的粗瓷碗，放入灯芯。

往缺碗里倒了半指深茶油。

用火石点燃露在瓷碗缺口处的灯芯头。

桔黄色的火苗幽幽燃烧。

一盏简易长明灯点了起来。

闪烁不定的光芒，照在俊叔穿着白底黑布面寿鞋上面。

那鞋底上的“寿”字，红如鲜血。

像俊叔这种准备百年之后物件大致齐全的，乌金巷子都找不出来几个。

活着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谁还有闲情逸致去想死了之后的体面？

“把与死者有过牵扯的亲戚朋友，嗯，还有邻里的，男的全都喊过来。嗯，粗壮的女的也叫过来。”

银城缉凶司副司长甄轻大声吩咐道。

乌金巷的男女老少，大都在周围看热闹。

里长刘屠户有点见识，一边喊人，一边让男女老少，从高到低排成两列。

然后小跑到甄轻面前：“大人，人已到位。”

张旸拿着明晃晃的腰刀，虚点几个面相带恶，体格粗壮的男女。

“出来！到屋子里面去！”

被挑出的人心惊肉跳，面色慌乱，不情不愿的进了屋，挤在一个角落。

另有捕差过来询问，记录，检查身体。

当场要求这些人提供昨天晚上到目前的行为举止，以及各项事实证明。

甄轻大马金刀的坐着，喊来里长。

“你们这里死了人，大清早报官，兄弟们赶来，茶没喝一口，饭没吃一粒，你看着办！”

刘屠户点头哈腰，拍胸脯保证：“大人稍等一下，小的马上吩咐架锅烧水做饭。”

张旺冷眼旁观。

缉凶司锁定的几个怀疑对象，好像都能自圆其说的解释查询行程。

刘屠户在外面安排人手准备鸡鸭鱼肉大米等食材。

食材大都是由被缉凶司点名叫进屋子里的那些户子摊派。

张旺心意一动：“大人，小的想去外面看看，叫他们饭菜弄精致点。”

甄轻点头：“里面暂时无事，你给我盯紧点，别搞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出来。”

张旺“诺”了一声。

出门外四下里查看。

他想找出杀害俊叔的凶手。

收敛俊叔尸体的时候，塞肠子进去那阵，还感觉到里面有余温。

他猜想凶手有可能还在现场。

甄轻集合乌金巷的人抽查，也是判断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左邻右里中某个人。

从目前情况来看，这凶手极为冷静，表面上没有露出令人生疑的破绽……

张旺从小到大，不单纯喜欢打骨牌，还喜欢大街小巷胡同码头下棋。

刚开始的被人让子车马炮，到后来他让人车马炮。

那棋术是乌金巷棋界，谁都要给他翘大拇指的。

这些推演，自然很快就在他脑海闪过。

他观察了一圈，发现有个身体结实的汉子，在掌勺。

有点面生。

正在低声呵斥灶下烧火老头：“李大爷，你会不会烧火啊？一时火大烧眉毛，一时又烟熏耗子洞，一会儿冷火无烟，这菜，怎么炒得好？”

李大爷呛得咳嗽着。

“咳、咳、咳……今儿个也是邪乎，李大爷我可是烧了半辈子瓦窑，这火咋烧不好了？”

张旺走过去搀开李大爷：“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