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没几年好活了。
顾司晏眼神越发深邃。
要报仇,只能尽快,越快越好,怕砍不到老皇帝的头,他已经提前死去。
眼前小孩的眼神依旧纯澈,留在这会吃人的宫中,早晚会因为九皇子受到牵连,顾司晏心头百转千回,血海深仇还是占了上风。
他如今,还冒不了险。
又摸摸祁祺的头,顾司晏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蠢?”
祁祺睁大了眼睛。
“不要随随便便见到什么人都喜欢,也不要随随便便就对人好,你又怎么知道那人是好是坏,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故意利用你去做什么事情?”
祁祺:“你说我蠢?”
“人和人都是不相同的,言行举止尚不能完全解读一个人,只凭借外表更不可,你要好好还改改这点,不可只凭外表交友。”
祁祺:“你说我蠢?”
“宫中局势……这些已是定局,你只是书童而已,不可过度插手,告诉你干爹,别过度做些自己职权以外的事,旁人动不了九皇子,动不了你,未必不会拿他这个小卒开刀。”
祁祺:“你说我蠢。”
“也别太信任旁人,七皇子这人深不可测,你与他最好少来往。”
祁祺:“你说我蠢。”
顾司晏:“……我错了。”
祁祺不说话了,死死盯着他,正寻思着直接要可不可行,要是他不给,再叫人把他抽一顿抢过来?
玉佩,玉佩,玉佩……
顾司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面色又几近变化,最终咬咬牙,从自己脖颈前取出一样东西来,递给祁祺。
他看着这玉佩,眼中有百分的不舍,再开口,声音像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的声一样:“此物……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吗,暂且交由你保管,日后再还我。
出现了!重点道具!
祁祺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去了:“真哒?!司晏哥哥你太好了!……你倒是撒手啊。”
小白手已经揪住了玉,另一半却还被大黑手揪着。
顾司晏:“……”
祁祺怕他不想给了,又一用力抽了过来直接戴自己脖子上了:“谢谢司晏哥哥,司晏哥哥你真好!”
顾司晏:“……”
他继续咬着牙发声:“不谢。”
祁祺见他这样,怀疑他心疼了,思索两秒,赶紧把自己腰间的羊脂玉平安扣解下来给他:“我最喜欢的,也送给你!”
顾司晏继续咬着牙:“……不是送的,只是借你戴。”
祁祺捂住玉佩乖巧道:“好哒,等你来要,我就还你~”
快走吧你,回头我戴着玉佩跑路,你要想砍我头,我就先把玉摔了!
他脸上得意和开心太明显,顾司晏本来难绷的离别情绪都硬生生被冲淡了些许。
他终于还是离去了。
转身的一刻,心道他明日怕是要哭死了,平日里稍有片刻不理他,他便不依,受不得一点的冷淡,非要使劲浑身解数来缠磨他,逼的自己亲口说两句好听的才放过。
最后的一个回头,已经褪去几分稚童痴胖的小人儿立在廊下,笑眯眯的朝着自己摇手。
祁祺也一边唏嘘,一边心道稳了,连祖传玉佩都给了,这人头想必也能保了吧?
顾司晏走了。
晚上,听说马场走水了,救了半夜的火,听逃出来的人说有人于梦中喊醒了他们,最后一统计,只死了四五人,其中几个是素日里就风评不好的,还有一个,听说别人都起了他还要回去把马放出来,听说烧的不成样子,听说今年才十七岁,正是年轻的时候。
因着烧的地方实际很小,就是马棚和马棚边上的宿舍,好在马没有伤亡,皇帝就懒得责难剩下的人了。
晚上祁祺抱着玉佩看了又看,祖传的玉佩,其实成色不是很好,杂质很多,上面还有磕碰过得痕迹。
只是很光滑,入手温润,像被人日夜用手把玩着养出来的。
九皇子睡到半夜惊醒,借着月光凑过来抹了一把他的眼眶:“哭什么?”
祁祺:“没哭啊。”
“眼眶如此红,怎么没哭。”
九皇子叹口气,知晓他和那马奴是常说话的,怕是当成了朋友。
揽过祁祺像小时候他安慰自己一般那样安慰他:“莫哭了……”
祁祺才没哭。
才五年而已,才认识了自己生命的六分之五时长而已。
他没哭,是这可恶的人类的情绪在让这具人类身体难过而已。
……
转眼,又是三年。
春天还没过去,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燥热又卷土重来,让人不禁忆起以及几年前那场大旱,都城之外饿殍载道,白骨盈野,偏远地带,城池村庄皆是十室九空,百姓人相食,天下户口,几亡其半。
今年的避暑山庄之行,九皇子终于也在其中了,十三岁的少年脸部轮廓继承了其母的灵润秀质,眉眼却是极俊极精致,如琢如磨,非寻常诗词可以形容。
如此魄人的容貌,又硬生生被少年那双寒冰似的双瞳减淡几分,心性如此,使得他看起来有些过于冷漠了。
祁祺瞧他一眼,又瞧了对桌的七皇子一眼。
嚯,这位更是重量级,介于少年与青年的男人,荣光四射,更是不可逼视,他照常穿一身红服,只单单坐在那里,凤眼带着丝醉酒后的朦胧,就引了席间无数女眷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