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纵身一跳,那道极具星光流逝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天边一缕微曙悄然敞开来的罅隙里,如白驹中隙,一闪即逝。而这时骤然一黯宛若天狗食日一样的天地异象届时恢复如初,一下子就晴空万里,乌云消散,而那澎湃激荡的潮涨漫延之势竟然缓缓的退去,仿佛这场骤变没有来过一样,只是那个凌厉风中宛如梅馨傲蕊的女子,寒朔枝头,待严霜飞雪,依然孤立在悬崖峭壁之上,既卓尔不群,又纤尘不染。
徐徐的风和日丽,黄河下游之畔,露出浅显泥印朝前延伸的沙滩之上,一路印迹漉漉,状若梅花,而泥沙沉积的石礁滩边匍匐伏趴着一道孤俏的身影,积弱的背脊瘦弱不堪,如蛇脊沿蜿蜒弧弯的形态拋突而出,那份凄楚很是稚弱轻软,孤苦无依,其全身饱水湿透,只有沾染水泽的发丝随着退去的潮汐浸透了泥石污沙,深陷入地上淤泥里,尚无气息的鼻口含着泥沙,顺着河风的细腻轻抚,安静而宁馨。这静谧的时光匆匆,仿佛无止尽的潮起潮落,留下一丝浅拙的很的微微痕迹,那是一口血,掺杂着泥沙和风干,变得惨淡无色。原来这个女子也隐隐的受了伤。
原来那一阵蹊跷异常的狂风将她卷到这里来,若非潮水奔涌载起载浮卸去了力道,定然粉身碎骨,尸骨无存,这里荒芜偏僻,人迹罕至,那份渺茫的沉寂令人几乎快要憋闷窒息,唯有轻轻扬起脖颈,感受一抹微风拂煦,让晕厥的女子竟幽幽的开始醒转。那稍稍闭合的眼睑一睁,掺杂泥沙的眼眶灼疼非常,耳边并听到仿佛北冥有鱼游曳戈壁的缥缈,十分的恢宏庞大,然后才隐隐的感觉那是风声和潮水退去的淅淅沥沥之声,她并是借助冤魂扰乱天地逃离巫族祭典的那个普通民女,却有着极为美妙的一个名字“玄素”,此刻她仰起头来,有点安之若素的怔怔愣神片刻,当颤颤巍巍的支撑起身,不料湿黏的衣衫重重的压在她的脊背上,几乎要将她击垮,但她还是强自爬起,抚着滩边的礁石,缓缓立起。环顾四周,发觉这里除了僻静冷清,还确实不错,看来于她耳边呢喃,偷偷心灵相通,患得患失的那一缕飘散的浓烟竟然是逃窜来的孤魂野鬼,它们自然知道如何蛊惑人心,但自她看到那一双空洞洞在黑暗之处蕴藏且泛着血色红光的眼,并心跳加速,极度恐慌,原来救她一命的竟然是世人都唾弃憎恶的怨魂,它们不被提灯指引,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却前程往事,重新投胎做人,所以归不得冥府,这才慌不择路,流窜到这里来,恰恰做了帮她逃离这场祸事的帮凶,难怪族人那么惊惧的眼神和吉兆的幽怨,都如一把利剑直插她的心脏,让她沦为妖孽和视为祸端,此刻有家归不得,茫茫寰宇,又将去往何处?不禁越发觉得还不如就那样殉节死去,也省的此时徒增麻烦及烦恼。
缓了一缓,一股酥麻的震颤传遍全身,无比的寒气袭来,包裹着湿透的躯体,若非抱着一块黝黑坚硬的礁石,定然又会倒下去不可。迷离的眼眸憔悴又虚弱,待细细一瞧,远远望去,此地地势开阔,虽是一片滩涂,但淤积的泥沙也将这里堆积出一隅平原山地,想来这里也不平庸,不知是什么地方。想了一下还是欲先离开这里才妥当,她眉黛轻愁,心念如烟,有种深深不屈的倔强,融化在眉宇之间。那翩然的袅娜随着裹挟着湿衣的身躯在滩边艰难的挪动,那迤迤而行,娇弱无助的背影,显得醒楚而脆生生,那般的瘦曲秀骨,注定让人孤枕无眠,难以置信,一举一动似越过绯烟缱绻,留下袅袅升起不可捉摸的云烟痕迹。
——她果然像一缕青烟,随风而去,当偏转螓首,一只手似攀登山岳,感受清风拂来的惬意,竟然缓缓的向前延伸,直到虚空够不到,才徘徊停住,不知不觉半干的衣裳飘浮,带着一缕青丝缠绕,细腻的在繁花古地蜀锦织就的香草祥瑞图案衣袍上不断盛开着的簇拥之下,徐徐的展开。小步蹀躞,蹁跹若舞,直到韶华轻误,模糊了眉睫才不甘蛰伏的停下。原来一切因那时在耳边的怨魂絮叨,说她就是灾祸,是一切源头的根源,她命中注定要被殉葬当作祭品去召唤本藏匿在民间的诸位神灵庇护,所以她就应该逃离,为自己争取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她要活下去,哪怕手段卑劣行径可耻,所以此刻她开始发生幻觉,脚踏祥云,乘风而起,翱翔八千里路云和月,突然一个霹雳惊雷击来,将她打下云端,这才不情不愿的悠悠醒来。
“哈,这就是一个梦!”玄素桑色作苦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竟然是脚下被礁石给绊倒,重重的摔在滩涂边,手掌不慎被礁石蹭破了皮,流出了鲜红的血,她咬了咬牙,清冷的身躯总算回复了一点温暖,尚薄干的锦绣华服,此刻很是累赘拖得她极度疲惫,但也因这套华丽的祭服让她不被洪流和疾风肆虐,牢牢的裹挟在衣裾里,仿佛被裹着如襁褓中无惧无畏的婴孩,也因此因祸得福,保的全身完好无损,但饱蘸水渍的湿衣繁重,致使脑中胡思乱想,竟想着乘云而上,做那翱翔于九天揽月的鸾庭妖姬,看来那魔怔的惑病折磨的她很重,不但扰乱了她的神经,更让她行动疯癫,这突然受寒气侵蚀,一下子并发病致幻,好在脚踝搁置在礁石上,绊倒了她,不然后果难以预料。想着那时的虚妄区别于凡尘,竟不禁来不及规劝醒来,于是她脱下祭服,仿佛所有的背负都将卸下,她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不知何时绾发的骨簪掉落,散乱的发丝垂下来,飘荡着婉约的温柔,玄素微笑的眼眸像极了斟满回忆的一壶酒,拿来一尝,酸甜苦辣冷暖自知,此刻她能攥住的就是这区区的一方天地,虽然她逃离祭台是得益于无端出现的那一幕众多的怨魂,但这这样的背离,致使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除了往前,还能做什么。若天意要她一辈子躲躲藏藏,那么她就应该这样孤苦无依的活着,纵使这条命逃了这一次,但这未经开辟的陌生之地,能够让她活下去么。
“呵呵,”玄素对着天空又开始笑了,当初祭典森严,未见怯懦,但当时也不知会怎样,所以俯瞰过去,法相庄严肃穆神峻的巫族之长,却是她的梦魇。那般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一如此刻寥廓无垠不知深邃及浅的天,空空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