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就是这般凑巧。
如果早先超市老板剁馅的时候,李万没有进来打岔儿,那么超市老板也不会把刀搁在柜台上面。如果傅兴没有遇到孙浩,身上也不会半分钱都没有。如果超市老板刚才愿意赊账,傅兴也不会一怒之下动手打人,如果傅兴不动手打人,超市老板也不会伸手去拿菜刀……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超市老板杀了傅兴之后,先是划烂对方面目,打算丢到胡同的犄角旮旯里,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隔一会儿胡同里就有脚步声响起,感觉一整晚都很热闹。
他思来想去,决定分批处理,先把人头剁下来,后面再找机会处理腔子。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发现尸体,也不可能知道死者是谁,自然查不到他的身上。
哪知道,超市老板第二天打开门来,发现门口废纸箱里有俩脑袋,登时吓坏了,以为有人知道了昨晚的事情,用这俩人头警告威胁。
可他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个搅浑水的机会,于是便把傅兴的人头加了进去,一起扔到酒缸子里面,运到好景胡同隔壁的酒坊那边,来了个嫁祸栽赃。
自打从这以后,超市老板天天都提心吊胆的,总想去酒坊那边瞧瞧,琢磨着为什么还没有事发。
今天他被老杨这么三两句就逼到墙角,实际上也是贼人胆虚,毕竟不是专业的杀人犯,心理素质没那么强大。
常安和老杨给他录完供词,又趁热打铁审了杨琴的哥哥杨德标。
原本这杨德标也是个混不吝的,咬死自己扑了个空,怎么都不肯老实招认。
但如今老杨回来了,与常安默契搭档,一唱一和,充分展现了一番语言艺术,终究还是攻破了杨德标的心理防线。
特别是常安把王二爷指甲缝里的表皮组织鉴定报告拍在桌上之后,杨德标痛哭流涕,当即供述全部犯罪事实:
八号这天晚上,杨德标得知自己妹妹被欺负了以后,拎着把刀就去了七号大院。
起初他想的是,只要自己到了七号大院,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踹倒王二,拿刀架在对方脖子上,然后这王二就立马跪着求饶,保证悔过自新,永不再犯,那他这口气也算是出了,回头就能将杨琴送回胭脂胡同,好好地过日子……
结果他一到七号大院,就听见里面说说笑笑的,而且其中还有女人的声音。
杨德标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登时大怒。
这里边黑灯瞎火的,女人声音娇柔地喊着,“二爷,是你回来了吗?”
那男的很干脆地应了一句,“嗯呐!”
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两人都在脱衣服,又夹杂着亲嘴的吧唧轻响。
杨德标瞬时红了眼睛,心道好你个王二,我妹妹在那边哭哭啼啼的,你却是在这儿风流快活,早听说你搁外边还有个情人,看来果然不假啊!
他越想越气,一手拎着刀,咬牙切齿地走了进去,也不管床炕上的是谁,噗嗤几下就砍死了这俩人,而后擦了擦身上血迹,转身离开。
只不过,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刚才的事儿,总觉得就这么离开有点不妥。
就那么任由两具死尸躺在床炕上面,隔天肯定有人发现,到时候警察去了现场,一看死者是王二,很快便会查到他的头上。
怎么办呢?
对了,我把人头切下来藏着,不就没人知道死的是谁了吗?
即便警察猜测死者是王二,但不知道剩下那人是谁,只要自己抵死不认,案子还是只能成为悬案,自个儿也就没事了。
于是,杨德标又吭哧吭哧地跑回七号大院,谁知他刚迈进院子,就瞧见了王二爷,立时呆住了。
彼时王二爷也是刚刚回家,看到客厅里躺着一具腔子,凭借往日的结交,很快就认出死的是王刚,当下猜测多半有人是想借着他和王刚的矛盾,栽赃嫁祸。
王二爷也没再进卧室里面察看,不然会有个更大的惊喜,他转过身子,在这院子里找了一圈儿,没看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这个时候,杨德标来了。
王二爷斜瞥杨德标一下,皱眉问道,“是你杀了王刚?”
杨德标心虚地答道,“什么王刚……我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人,干嘛要杀他?王二,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先是把我妹妹逼走,现在又污蔑我杀人!”
王二爷想了想也觉得可能不是杨德标,一来没哪个凶手这么蠢,杀完了人还要跑回现场的,二来他刚才观察了一下王刚尸体,根据多年使用各类刀具的经验,断定凶手使用的是一把小刀,与杨德标携带的刀具不符。
他一面从院子里走向客厅,一面铁青着脸道,“不是你就好,别让我逮着那浑蛋,敢在我院里杀人,非剁了他的脑袋不可!真是个混账驴球球,杀人就杀人,也不知道处理干净,拉屎不擦屁股,也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棒槌!”
杨德标听到最后这半句,心里的邪火腾地蹿了上来,因为他之前犯事儿,很多人都是这么说他的,本能地就以为王二识破了自个儿的谎言,拐弯抹角地骂他呢。
王二爷在头前走着,叽里呱啦地大骂,表情还很丰富。
杨德标越听越觉得是在说他,一咬牙,心想两个是杀,三个也是宰,遂偷偷举起刀来,让王二爷消了消气。
只是这王二爷倒地之前挠了他的手臂一下,留了道不深不浅的印子,搞得他最近都不敢撸袖子。
他杀了王二爷之后,先是把王二爷的床炕上那两个脑袋划得面目全非,女的脑袋扔到了酱肉缸子里,男的脑袋打算扔到厕所那边,不料这时有人敲门了。
杨德标心里一慌,随便找了块胶布盖在王二爷尸体上面,把客厅的腔子匆匆遮掩了一下,而后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握刀藏在厕所旁边,静观其变。
外边那人正是饺子馆的小铁蛋儿,他敲了一会儿门,见无人回应,推门进来,也没仔细观瞧院里的情况,跨步踏入客厅,把饺子放在桌上,偷偷望着卧室里那双黑丝美腿,愣愣出神。
杨德标见此情景,当即轻手轻脚地出了院门,把人头放进外卖保温箱里,再返回院内,对着小铁蛋儿喊了一嗓子,“干嘛呢!”
小铁蛋儿登时一慌,也没看清对方是不是王二爷,急忙解释了一番。
杨德标佯装生气的模样,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小铁蛋赔笑两声,速即骑车离开。
杨德标等到对方走远以后,仔细盘算了一下,又把客厅的尸体恢复原位,决定让这送饺子的小铁蛋儿背下黑锅,也就懒得再剁王二爷的脑袋了,瞧着时间不早,立刻匆匆返回家中……
常安和老杨听完以后,结合李万的供词,推断这王刚是在杨德标第一次离开七号大院之后,被人扔进王二爷家中。
王刚醒来之后,走到客厅,发现卧室里边躺着两具腔子,以为死者是王二爷和杨琴,有人利用他与七号大院的纠纷,来了一个栽赃嫁祸。
所以,他便拿了杨琴放在客厅房门边上的那把刀,打算揪住凶手,为王二爷一家报仇雪恨。
凑巧此时李万进来了,与醉酒的王刚发生了不太激烈的搏斗,成功反杀了王刚,并将其脑袋剁了下来,带离七号大院。
案子到此,基本算是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