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子恒,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诚实的骗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就连躲在房间里的人也听的分外清楚。
“她对你的评价是越来越差了啊。”江枫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邹子恒。
邹子恒没有说话,这根花心大萝卜的瞳孔染上了悲痛的颜色,他静静地靠在墙根边,默默听着女友的发言。
“可以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他了。”祝希希轻声说,“因为认识他,被他搞得心情焦躁,也是被他骗的最多,别看那家伙长得像女孩子一样好看,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
“他和多少女生暧昧过,我根本数都数不清,甚至当着我的面都不忌讳和那些女生打招呼。每次我恨恨地问他那些女生都是谁的时候,他就会笑的像个圣人一样,说什么只是朋友啊熟人啊之类的话,还要引荐她们给我认识。”
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染成了红色,大概是说到这些的时候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
林瑾语心说这家伙还不止是风流这么简单,拿着外面的情债还敢在女朋友面前蹬鼻子上脸,他是想在现代社会开后宫佳丽三千人么?
光是坐在这里听着,林瑾语都想抽邹子恒一耳光。
“但是……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祝希希又说,朦胧的光在眼眶里打转,“我家里的人都喜欢喝咖啡,他们都是海归派,有很严重的小资情结,可我最讨厌咖啡原本的苦味了,每次都得强迫自己喝下去。”
“只有邹子恒来的时候我会好过一点,他总是偷偷给我的咖啡里面加糖,在我喝的时候偷偷对我做鬼脸笑。”
“我生日的时候,他会一连送我十几种不一样的礼物,没有一个是花钱就能买来的,有时候是某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基地,藏在某个天台的角落里,有时候是他自己制作的标本,蝴蝶啊小虫子啊都有,有时候又会是为我谱写的钢琴曲,他把那首曲子做成了MV,有几十万的播放量呢。”
祝希希捧着白瓷杯,低头看着自己圆润的膝盖。
她的话语那么轻又那么柔,就像在翻动一本蒙尘了的老相册,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手指慢下来,轻轻拂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或景色,想着那些年发生的人和事儿,嘴角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微微扬起谦和的笑。
“我们家是真的书香门第,不是教授就是博士的,对我的教育一直都很严格,总让我觉得很憋屈。只有跟邹子恒一起玩的时候我才会开心点儿……因为是一起长大的,又有婚约的关系,难得他们愿意放宽松。”
“虽然……他总是爱花心,不会拒绝任何女孩子,但是他也真的很懂得讨我开心,知道怎么制造浪漫。”
“十岁生日那年他突发奇想的要去河边采蒲公英给我玩,结果水库放水我们不知道,一起被冲走了。后来获救我一点都不开心,反而怕的要死,因为家里肯定要痛斥我怎么敢去那种地方,皮带能把我抽晕过去。”
“两边家长一起来医院见到我们,我妈上来就要揍我,邹子恒跳出来说是他硬要拉我去的,是他没看管好都是他的错,气的他爸爸一脚把他踹到床下面,好几个人都拉不住。他被揍的抱头鼠窜,只敢把后背露出来给人发泄,却还要龇牙咧嘴地对着我吐舌头……”
她真的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女孩,捧着白瓷杯神情专注,娓娓道来,说话好听的像是少儿频道的女主持,叫人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
林瑾语的眼前渐渐浮现出邹子恒和祝希希在一起的场景,晨光里小男孩和小女孩拽着风筝奔跑;夕阳下他们肩并着肩在院子里纳凉,赤着脚泡冷水吃同一块西瓜;夜深人静还是两小无猜的年纪,没有后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以大胆地睡在同一个被窝,直到黎明都还握着彼此的指尖。
她从没觉得年少时的恋爱是多好的东西,坚定认为一定要有面包支撑的才是真谛,可听着祝希希说的那些小事,她似乎就进到他们的人生里去了,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亲眼看着他们长大。
“你说我怎么会放弃这个人呢?”
祝希希理了理耳边柔软的细发,抬起头来微笑。
那笑容其实很勉强,就像挨了打马上要落泪的小孩,可是哭泣就会招来更多的打,于是只能颤颤巍巍地苦着脸憋住,一点都不甜,全是涩味。
可是那些难堪的背后还是有深埋起来的清醇,那是只有她知道的,只有她经历过的,只属于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之间的酸甜苦辣,任凭花心萝卜再怎么风流,也没法真正有外人闯入属于他们的世界。
“听到了么?”江枫踢了踢邹子恒,邹子恒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他,把自己团成躲在角落里的仙人球。
他从来没听祝希希说过这些,想来祝希希也不会跟他说,就算是男女朋友,有些心事也是没法去分享的。
其实这样的话在她的心里藏了很久吧?但她没有人可以去诉说,只能憋着,反倒是林瑾语这种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才能让祝希希好好说出来,就像倾听少女心事的树洞。
她也不是不知道邹子恒的品性,她比谁都懂他的好,也比谁都懂他的坏,可她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很多次机会,希望他能知道珍惜,渴望看到他的悔改。
但一个人的耐心终归是有限的呀,如果有一天祝希希厌倦了呢?她彻底死心了呢?
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不也曾经深爱过永尾完治么?她约定说如果你不来我就乘车离开,可最后她乘坐了更早一班列车走了,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只看见她栏杆上的白手帕,她一直都很遵守约定,但没有遵守最后的约定。
所以完治只能在学校柱子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漫画的结尾会写上他的话——如果你在东京街头见到莉香,请告诉她我爱她。
邹子恒想出去跟她和好了,晚上她来的时候还提着保温桶呢,里面是祝妈妈给炖的鸡汤,如果没有那个遗留下来的发圈,这会儿他们应该一起在看书,喝着暖胃的好汤。
江枫冷冷地看着邹子恒,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没心没肺的浪小子遇上温柔似水的好姑娘,那颗放荡不羁的心其实早就被牢牢拴住了。
他唯一需要的只是时间,时间会让一个骚气的男孩逐渐磨平棱角,变成可靠的男人。
但这段时间里他如果不能收起自己的心,就还是会让祝希希难过,作为旁观者和一起长大的友人,江枫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都想给这货两拳,如果这样能让他学乖点,友情破颜拳似乎也是极好的。
“邹子恒最大的丑事是去年,他跟我说他的屁股长毛了,这让他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变成了野猴子。这家伙盲人摸象的给屁股自己剃毛,结果没掌控好力道,刮出好大一条伤口,滋滋冒血。”
外面的女孩们还在分享心事,祝希希像是有点说开了,开始分享起以前的乐子。
“偏偏那两天就是运动会,他还要代表班级参加赛跑,穿上内裤屁股就像放在磨砂刀上疼的要死。没办法,他就问我借了一张卫生巾垫在裤子里,但是他不会用,护翼没贴牢,跑步的时候卫生巾从他的裤子里掉出来了,还带血。”
“听说那个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所有看他的男生眼神都精彩万分,老师们也一样,‘同行十二月,不知子恒是女郎’成了市南中学学校的名言。江枫也在场的,你可以去问他,就是可惜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学校,要是当时我在该多好啊……能拿这事儿嘲笑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