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枫快要把自己那罐橙汁喝完的时候,林瑾语又开口了,她大概也想找点话题。
“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勉强自己笑的样子蛮可怜的。”江枫说,“是不喜欢我们?讨厌什么地方的话可以直说,我会改的,也会让我爹改。”
“不是。”林瑾语摇摇头,“我只是不太懂得怎么和陌生人说话,就算是曲意逢迎的笑一笑,也好过绷着一张僵硬的脸吧?”
“没人跟你说过你不擅长伪装自己么?你那样笑基本算皮笑肉不笑,没人会觉得真诚的。”
“是么……我没什么朋友的,还真没人跟我提起这个。”林瑾语脸色尴尬起来,表情好像刚吃下去一只蜘蛛。
“长得漂亮的女孩怎么会缺少朋友?”
“因为比起讨别人喜欢,我更擅长讨人厌。”林瑾语淡淡地说,她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柔,像是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说着事不关己的事。
江枫有点出神,因为他不是很懂这种逻辑,老爹一直拿自己的风流韵事给他熏陶,漂亮女孩在他眼里是被众星捧起来的月亮,只要她不作死,就很容易得到幸福。
可林瑾语形容自己的话像是藏着许多的悲伤,不提到的时候还好,偶然间发觉,就会像是喷涌而出的冰冷泉流,一下子把自己淹没。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了,林瑾语整理了下思绪,双手搭在栏杆上握着易拉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聊天。
“打个比方,带刺的玫瑰和馥郁的满天星都放在你面前,它们都一样漂亮,一样芬芳,但要让你空手去摘,你会愿意冒着流血的风险选玫瑰么?”
“我会选满天星,我是利益至上的人,如果一件事有风险,那么我就会衡量再三,如果还有一件与它相似但收益低很多的事情,那它一定就会是我的选择。”江枫说。“不过只看外表可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觉得长得好看的女生一定都很受欢迎是吗?”林瑾语读懂了他的意思,“很多人都会这么想。”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蛮俏皮的,可江枫还是从中察觉到了淡淡的距离感,就像她在吃饭那会儿一直那么笑一样,即使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林瑾语还是没有卸下防备。
这倒不会让江枫感到不舒服,反而还有点亲切,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会流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而对外的时候,他往往就像一块外表涂抹着金粉的墙壁,看似华丽迷人,拨开来里面只是冷硬的混凝土块儿。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江枫自己的保护色,林瑾语也像是这感觉的同类,她会对你笑,但她的眼睛里其实并没有你,看到的也许你是背后的地砖。
很难说爹妈今晚全喝倒了是坏事还是好事,在餐桌上,江枫和林瑾语连话都没说过三句,在那两个大人面前他们着实无话可说。
反倒是把俩大活宝都拖到房间里安置妥当,留下只有两人的私密空间以后,他们才终于有话可谈,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拒绝,就算没话也努力寻找着话题。
虽然是在今天之前还完全陌生的同龄人,但下周就要搬到一个屋檐下成为兄妹了,尽管有些笨拙,但还是努力地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就为了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努力去了解彼此。
如果不是家庭关系,这场面看起来就像两个迫于压力,一起坐下来强制相亲的初恋男女。
“我……能跟你商量件事么?”
林瑾语双脚踩在栏杆底端,抓着栏杆绷直了身体,危险而轻盈,像是悬停在崖壁上的鸟儿,马上就会振翅飞出去。
她的话有着淡淡的哀求意味,轻柔的像是遭到拒绝,就会马上哭着过来撒娇。
江枫的对女警戒感应被触发了,上一次面对这场景的时候,那女孩最后甚至跪下来抓住江枫的胳膊,大声说着一直以来的憧憬和相遇,没有就活不下去了之类的话。
不会吧?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动了姑娘的心弦,分明他只是按照风流老爹的训诫,努力提升自我,往绅士公子的方向发展,比同龄人更加出色成熟,和每个身边的女孩都保持着泛泛之交的关系,特意从不和某个特定的人走太近。
但就是会在某天莫名受到某个女孩的示好,说着我喜欢你很久了之类的话。
难道这个未来的继妹也……
“你说。”尽管内心已经有所提防,但江枫还是没有先表态。
他和他爹本质上是一类货色,江昀是知道自己骚包也非常骚包,而江枫的骚包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那是骚包,总会无意间撩了某个姑娘……然后狠狠伤害。
苏晓曾说要是有一天江枫忽然暴毙了,那肯定是被他伤害过的女孩们联合起来,拿柴刀刀死的。
“我要是说……我没有办法叫叔叔爸爸,还有,也没有办法叫你哥哥,你会生气么?”
林瑾语扭头看着江枫,睫毛修长而浓密,清澈的眼瞳却有些闪烁,没有胆量去面对眼前的人。
她知道这样的话很伤人,但她委实做不到。
从知道今天要和父子两人见面,林瑾语就一直在反复鼓励自己,见到的时候还有些庆幸,觉得应该是好相处的人,跟江枫聊过之后更是如此。
于是刚刚就尝试着,要不要用一句哥哥来破冰。
但终究还是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