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客厅的灯亮了很晚很晚,顾城坐在沙发上,淡薄的烟雾在眼前弥漫着,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乔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那个小熊躺着,和以往所有无眠的夜一样,看着窗外的夜色。
事情没有败露之前,乔木日日都在担心失去,如今一朝失去,他却反而平静下来了。
好像心脏处结了寒冰,已然和这个冬夜一样没了温度。
夜风打过晦暗的枝叶,簌簌而去,不可追回。
哥,你疼不疼啊……
他想之前的那些事,却发现可恶的人似乎只有他自己。为了求而不得爱自毁,积郁成心上的疤。
敏感而尖利,脆弱而阴暗。从来都是,不可窥见日光的心境。
他不愿一个人守在凉薄之地,于是求了顾栩言。但他又给了顾栩言什么呢?
痛苦,哀伤,夜不成眠。
他在,拖垮这个人。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的时候,乔木是痛苦的。爱和恨,好像都伤人。他也没有给过顾栩言什么好东西,占他的,悔他的。
全是错。
他躺了很久,捱过最痛的时间,然后沉默着起身。打开床边的抽屉,收拾自己的东西。
有什么是自己东西呢?
乔木站在衣柜前良久,半晌反应不过来。
什么都是别人的,他没有自己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乔木预想的骤雨却一直都没有落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去上学。那里高昂的学费,已经不是乔木可以高攀的了。
但顾城没有说话,似乎是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临近开学,班级里的群聊热闹了起来,依旧是那样熟络的氛围。
原希问他要不要出来聚一聚,大家都在。
乔木看了看门外守着的人,拒绝了。
这些天顾城基本都回来,在云泽庄园住下。那些保镖也都在,不动如山地守着。
只有露台上是干净的,没有看守和防备。乔木该跳下去,但那里死不了人。
而且,他哥会难过的。
怎样都要再见一面,见最后一面。
相遇没有好好说话,别离总该有个结语。让风去往旷野,让心隔于高墙。
顾栩言不那么坚强,也是个爱哭鬼罢了,要是没有相送,便不会有欢欣。
乔木得等。
花房里,没有什么生趣了,那几株山荷叶也是萎靡的。似乎是知道一切的结束,它也想死于这个严冬,不必待下一个花期了。
乔木给它们施了肥,想为顾栩言留住这一点珍爱的东西。
总要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作为一段故事的见证吧。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的时间,乔木甚至觉得顾城会这样关他一辈子,但有人来了。
那人乔木不认识。
整个家里,没有乔木认识的人了。
“小少爷,顾总派我来送您上学。”那人道,公事公办的口吻。
“嗯。”乔木收了收东西,又放回去。
没有什么可收的。
他的手机没有被管控,这些天里有很多条信息进来,却唯独没有顾栩言的。
没有人肯告诉他顾栩言的消息,张妈也一样。
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和自己说,也只能这样想。
学校里人很多,一片嘈杂,乔木跻身其中,像是一片幽魂。这个世界没有顾栩言,好像一切都没了意趣。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又有什么值得他苦苦挣扎的。
齐夏找到他,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猜到了几分,“我和你说过的,你和顾栩言……唉。”
他似乎是想再劝,但看着乔木这个样子,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一定要这样才知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