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武人真的就轻贱吗?我觉得此话不妥,无非时也命也……”
“当年,我暗自发誓,定要以武将身份,建功立业,让家族与有荣焉。”
“哪知,戎马倥偬一生”
“终究还是没能证明自己,当初的雄心壮志,”
“反而,这几十年里是一败再败。”
最后竟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耿虎气愤不以道:“父亲,此事哪能怪你啊!都是朝廷那帮不知兵事的蠢材,总是喜欢隔着千里之遥,挥斥方遒,结果呢?
哪次不是因为他们指挥不当导致兵败,反过来却说我们作战不力”
“比如这次退守潼关,父亲建议物资先行撤退,军队掩护殿后,结果呢?报给兵部那帮蠢货……”
耿平安面容苦涩,叹到:“好了,虎子,别说了……”
“那父亲,咱们就这点人,真按朝廷的意思?还在这儿坚守?”
“现在潼关可以众矢之的,一旦开战,我们首当其冲,如果北虏人少还好,一旦大军压境,我们这些人,可一个都跑不掉”
耿虎有些担忧的询问自家父亲。
耿平瀚倒是一脸淡定道
“吾辈军人,不就是保家卫国的吗?为什么之前要逃?如果真的能打,又何必要逃?白白背上丧城失地,丧国辱权的罪名和骂名,”
耿平瀚心里其实怨气也挺大的,
之前他建议物资先撤退,军队掩护殿后,节节抵抗的方案没有被采纳,
结果,北虏大军,奋力一冲,他们兵败如山倒。
钱粮物资,几乎尽落入敌手。
有钱粮物资都只能据城而守,现在物资钱粮都没了,仗还怎么打?军队不溃才怪。
“虎子,朝廷说我等军人迁延纵敌,这话有失偏颇”
“吾辈军人,的确有错,但是,错并不全在我辈军人。”
“单说,从兵部每年派发下来的物资,哪够三军用度?”
“冗官,冗将,冗兵”
“朝廷内部党派林立,百姓连年灾祸,外有北虏虎视”
“说实话,军中这些贪腐、扣饷,吃空饷的现象谁人不知?”
“就连为父当年,想要标新立异,试图改变,却也因此犯了众怒,为其他军将所不容,”
“可笑为父这一生碌碌无为,上不能报效国家,改制军队,下不能保卫乡梓,安抚黎民”
“真真是,百无一用啊”
这些话说完,二人差不多已经是围着城楼走了一半路程。
来到几步石阶处,耿平瀚干脆一甩斗篷,铺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还伸手示意自己儿子,也坐下说话。
耿虎坐下道:“那父亲你,意欲何为?”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打不过也就算了,如今就连守都守不住。”
“十多万的大军,都没能成功,就凭我们这群残兵败将,何谈兵事啊”。
说完,父子皆是摇头苦笑不以,
过了半晌。
耿平瀚开口道:“不能再退了,在朝廷眼中,我们都是败军之将,”
“本当战死沙场才是,如今败退下来,还有脸活着,已然有罪了”
“如今,整个雍州就剩潼关往后这点地盘了,再退,我们就成了客军客将了”
耿虎不解:“朝廷的旨意是这样说的吗?不退难道指望一群残兵败将死守到底?”
“难道朝廷不怕我们倒戈?”
耿平瀚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
耿虎也知道自己失言,接着道:
“我和父亲你,纵然,我们唯命是从,哪怕是战死,也是在所不惜的。
可是底下军将如何约束说服?并不是朝廷一纸行文,他们就可以甘愿赴死的”
耿平瀚平静道:“向朝廷索要第一批粮饷的时候,朝廷并没有兴师问罪,而是送来粮饷的同时,也派来监军,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说完不等自己儿子答复,接着说到
“朝廷那边的意思很明显,之前的一场大败”
“他们已经既往不咎了,不过并不是我等无罪,恰好,是要我们以戴罪之身,将功赎罪,效死命。”
“此刻,朝廷-雍州-北虏,三点之间,雍州就是这个平衡点,我们抵挡北虏,朝廷派送物资,
如果我们放弃抵抗,那么,朝廷也会放弃我们。
“不然,你看为何只派钱粮监军,不派援军?”
耿虎怒道:“那就放任雍州不管?任由北虏攻克践踏?”
“来不及的,朝廷一向政出多门,制定计划也是迁延冗长”
“雍州这里已经是无法补救了,就算救,也只能是在益州整兵备战”
“这也是朝廷历年来的惯用手段,否则,哪里会一路丧城失地?”
“父亲今日同孩儿说这么多,是什么道理?”
耿平瀚道:“为父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到底是拼死一战,还是继续退守,又或是行那倒行逆施之举,我都想过。”
“那父亲到底是作何打算!!!”
耿虎追问
“退守的话,成为客将不说,极有可能罪责难逃也是一死,如果反了
“而且一旦降了,我们要有所表示,就必然成为北虏的马前卒,反过来打嵩国”,
“且不说对不起列祖列宗,便是雍州的父老乡亲也要唾弃我的,保不齐,祖坟都要被掘了”。
“所以,只能是战死,战死对整个家国无用,但是起码自身,能落个好听一点的名声”
正如刚才对你说的,
于国,我不能保家卫国
于家,我不能守土安民
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这里没有外人,为父可以坦言,倒不是为父深明大义,只不过是两害取其轻罢了……
届时,一旦战事不利。
你便直接逃了。
为我们耿家留个后,再也不想什么,
功名利禄,马上直取,
建功立业,沙场封侯。
这乱世啊,死人如道旁败草,活人也活的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