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已经不需要太多的算计,双方各自拿出了最强的力量和最后的家底,官军甚至不仅冒着被吐蕃抄后路的风险将兵员从安西都护府掉回来支援长安,还用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代价从回纥借了4000骑兵助阵。这场战役官军赢,国祚延续,叛军赢,则改朝换代,简单粗暴。
喧天的战鼓擂响之后,双方的前锋只是经过短暂的试探,战局便很快进入白热化。
对战双方兵力相当,甚至在不算很久以前双方都还是同袍,都是真正的大唐精锐,官军的前军基本都是从安西都护府千里迢迢调回来的士兵,这些常年与吐蕃较量的老兵们经验丰富,悍不畏死。而那些叛军也多是常年征战的东北边军,曾经大唐精锐经略军、曳落河骑兵等均在其列。
这就使得开战后战况异常焦灼,双方只能用不断投入预备兵力来维持战线的稳定,开战后,仅仅过去了短短的近两个时辰,双方已有超过数万兵力命丧于此,但这战场像一个无底洞般,投进去的无数大唐精锐竟不见一点水花。双方正在焦灼之时,回纥的4000骑兵忽然出现在叛军的身后,如狼入羊群般的杀入到了叛军的军阵之中,腹背受敌的叛军顿时阵脚大乱,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官军倾斜。
然而身在前军的纪远所部却丝毫没有因此变得轻松,被切断后路的叛军前军开始垂死挣扎,战况变得愈发激烈。
仗打到这个程度,纪远早已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机械的挥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或许无辜的生命。从他带着自己所辖的最后一支预备力量冲进阵中到现在,这个阵地上已经吞噬了数不清生命。
而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到达了极限,每走一步,每一次挥刀,都是靠着意志在支撑,双臂从酸胀到疼痛再到麻木,身上的血污也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很想停下来歇一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停下来便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死亡。这些年惯见生死的他并不害怕甚至不排斥这个结果,但是他身上和心中背负的东西让他不能自己去主动选择这个结果。然而不幸的是(或者说是幸运的是)现实并没有让他纠结太久。
在一刀砍倒了面前这个想要偷袭他的敌人后,正打算解决掉旁边另一个本准备在后补刀的叛军时,一支重型弩箭呼啸着击中了陆纪远的左肩,弩箭击中后的余势带着身子向后倒去,此时仿佛被大锤击中一般的疼痛让躺在地上的纪远反而比刚才清醒了一些,他努力的把头拧向左边,这只弩箭还剩一小半都在外面,他费劲的挣扎了一下,发现身子好像也移动不了,看来自己应该是被这是弩箭钉在了地上了。
于是便不再徒劳的挣扎,全身放松了下来,仰面朝天,喃喃自语道,“这天好蓝,云好白,咳咳,就是这深秋的风有些凉了,如果死之前最后看见的是这些倒是也挺好”,此时他想到了叛军,想到了长安,想到了那个衰老的圣人,想到了妻子和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想起了恩师,他努力的让自己想起更多的东西,但是汩汩流出的鲜血让眼前的蓝天白云和着他的回忆一起逐渐模糊,然后变暗,最后成为了一团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