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还想说些什么，却恰好被另一个人先开口了。

“对不起，他认错人了。我们这就离开。”是莉娅。

说罢，莉娅已经半拉半扯地把文森往原路走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这一醒来你就老是魂不附体，说话也奇奇怪怪”莉娅一边走，一边责备道。

“你，你没发现那人跟艾琳长得一模一样吗？”

“嗯？听你这么说好像是这样，可这没什么啊，量产的机器人长一个样有什么奇怪。”莉娅没明白文森想要表达什么。

另外等候的几个人也不大耐烦，投来的目光多少有些责怪的意思。

文森没再说话，他只把莉娅的责难当作了耳边风，还在寻思着自己在哪见过那人。

突然间，他又好像来了精神一样，快步走回了船边，招呼着大家尽快上船。几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搞的一愣一愣的。但既然他愿意走了，也算是正常了吧。

上船后的文森快步走到了驾驶舱不断地开始翻找起来，终于，他翻出了一张旧报纸，并快速翻阅起来。

翻到内页的某个角落的一张小照片时，文森明白了。原来是他！

十多分钟后，随着信号灯亮起，漂流号离开了201据点的港口。或许是那里实在过于压抑，所有人在出港后的表情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除了文森。

“船长，你的航向好像不对啊，这不是回火星的。”可飞了没过多久，副驾上的森浩二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闭上你的嘴。我要亲眼亲口找到那个人问个清楚。”文森神色凝重地低声回了句。

我要知道，我的记忆去哪里了！

“哦？方便告诉我们，那是什么人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瞬站在了文森身后，他的手里还多了把枪。

驾驶位上的两人都不敢动弹。

“瞬哥，这是什么意思。”文森用余光瞥了一眼，没有改变航向。

“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从几个小时前看见你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的行为非常古怪，如今你又把船开向另一个航向。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数秒的僵持后，文森也不说话，只一手把报纸递给了李瞬。

“这个人，也在201上。”文森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嗯？”李瞬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出，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的判断。

“就算这样，也不至于现在就找到他。这个情况”

“不，要找到这个人！有重要的事。”文森说的斩钉截铁，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连李瞬也一下子被他镇住了。

一旁的两人一路上也未曾见过这种表情的文森。

驾驶舱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森浩二向李瞬使了个眼神问他该怎么办，李瞬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他先配合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文森也不再理会两人，理所当然地向森浩二下达了指令。“浩二，把雷达打开，找到刚那艘船，应该没多远。”

该死的，若不是刚那个女人，现在也没这么费事了。

“啊，是是。”森浩二得到指示后，赶紧动起手来。

只不稍片刻。

“船长，找到了。”森浩二兴奋的说到，看来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跟着”文森的这个他字眼下还没有说出口，森浩二又发现情况有了变化。

“他那船消失了！那个目标消失了。”

什么！文森颇感意外，可下一秒，文森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他找的人，其实也在找他。

与此同时，在卡尔林内的船上。

领航员刚向卡尔报告了伪锚点成功吸引并锁定目标的消息。

看来我猜对了。

“打开火控锁定。”卡尔坐在舰桥上，他已经看到了那艘船。

“要击落吗？”

“不，不用。只要他知道我们在他身后就足够了。”

“可是，参谋长吩咐过”

“参谋长那边我会亲自解释，现在按我的做。”

不一会，被锁定的那艘船缓缓停了下来。

“就保持这样。”卡尔下达了指令后，两艘船静静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彼此都像在试探着对方下一步动作，漫长的安静过后，毫无征兆的，一则来自漂流号通讯接了进来。通讯员在征求卡尔的意见。

“接来我的私人频道。”卡尔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猜到了对方的下一步。

通讯接通了。

线路仍旧无声，直到空白的十多秒过去，另一头首先打破了僵局。

“你记得我？”通讯里，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卡尔听出来，对方的声音很生硬，失去了上次交谈那般的轻松。

“刚刚想起。”

“你也知道我会找你。”

“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我们有某种相似。”

“是的。”

“既然知道了，你不打算动手？”

“打算，但不是现在。”

通讯那头的再一次陷入了无声。

“刚在港口的时候，我有话想问你。”卡尔又继续说。

“我也是。”

“那是个交谈的好时机，却不是一个好地点。”

“现在呢？”

“可惜现在却是时机不一样了。眼下各自还有要完成的工作。不是吗？”

“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打算放我们走？”

“目前是。”

“那你的问题呢？”

“没关系，疑问终究会解决。”

“所以你觉得我们还会见面？”

“相反的立场就像磁极的两端，总会相互吸引。”

“贴切的比喻。看来我也该把问题留在以后才是识相的做法。”

“这是明智的做法，只不过下次见面恐怕就不是在酒吧了。”

“也对。”通讯器那头传来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那在那之前，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战场上见，卡尔林内。”

“战场上见，文森巴克曼。”

文森轻轻的摘下了通讯器，通话结束了。他并不紧张，仿佛从来没想过自己今天会死在对方的炮口之下。他没有问出一个问题，但他明白了一些事。在201上遇到一切的一切果然都不是他的臆想，他确实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一个被虚拟出来的空间，而自己记忆的混乱也与这个空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革联也会出现在那里，如此真实的体验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要让他参与这样的体验，他一概不知，疑惑甚至比之前有增无减。他也后悔自己的行为，差点让一船人葬身宇宙的结果只是换来了更深的疑问。

至于说对方也有问题想问他，这点倒让文森颇感意外，是因为人革联也没有掌握这里的情况吗？还是单纯的卡尔林内没有掌握状况。但从他说的话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不管怎么说，这些疑问看来都要等到下一次见面，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下个月，但绝不会是就此别过，他有这样的种感觉。

正如卡尔林内比喻的那般，文森相信终有一天还会遇到这个人，他不相信命运，但迄今为止，他与这个人已经有过太多的擦肩而过。这个人会是知道答案的关键吗？还是说到这一步为止也是被马勒计算好的吗？他不知道。

文森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沉思过后，漂流号的火力锁定被解除了，两艘船开始船默契的调整了方向，在发出的幽幽蓝光下，划出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航路轨迹，向着各自的终点再度进发。

三年后，银河历0116年2月，中立地带巴比伦殖民星

布满繁星的黑夜。这样的黑夜不是昼夜交替带来的结果，这样的黑夜只是还原了宇宙中最真实的状态。

夜已深，巴比伦殖民星内发出的人造光源只维持在低配给水平。西洛街区的一处公寓里，漆黑的房间中闪烁着一点点的火星，一闪一灭，是香烟才有的独特火星。

烟的主人是一名男子，此刻，他正上身注视着窗外的夜色。然后，深深地吸入一口烟。香烟，地球的落后产物，也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原始的、充满欲望的，叫人上瘾的感觉。

正当他享受着这样短暂美好时光的同时，一双纤细的手从他背后环抱在他胸前。男子背后一阵柔软的触感让他马上放下了戒心。

那双手的主人，一个漂亮的女子，趁机夺过了男子嘴里的烟，在分享了香烟那叫人上瘾的感觉后，她把烟又放回了男子的嘴里。

“我要的那东西，带来了吗？”女子一边吐着烟丝，一边轻声在男子的耳边说到。

“放心，现在就交给你。”说罢，男子一把弹开了手中的香烟，扭头用娴熟的舌吻堵住了女子的嘴，他一手搂住女子的后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两人盖着的被褥之中，像是在探寻着什么。任凭女子挣扎着，甚至发出了一声娇喘。

男子戏谑般的露出了坏笑，女子这声音比香烟更能点燃男子的欲望，他转过身，又一次推到了女子。他喘息着，两人的肌肤贴合在了一起，亲吻着，缠绵着。他知道自己马上要淹没在欲望与理智的边缘。

可是，女子并没有。

“你不后悔？”女子的一根手指止住了男子双唇的进攻。

“后悔。”男子停下了动作，他注视着她，双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无助。但很快，他又变得那么的决绝。“但我没有退路了。自从来到这该死的地方当一个驻外武官，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男子似乎勾想起一件让他痛苦难忘的事，说完这句话的他，双眼的神采竟变得有些迷离。

他用双手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别过脸，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件事。

“你不是还有我吗？”女子识相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倾听与安抚眼前的人。

“对，你说得对，我不想连你也失去。”男子有气无力地回到，仿佛这已经是他仅剩的所有。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下次见面”女子声音带着不舍。

“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跟你一起离开。但你知道”男子打断了女子的话，他很清楚自己目前还不能做到。他给不了一个可以立刻实现的承诺。

“我明白的，你们的身上都有一枚芯片，这是虚伪的自由。”女子轻抚着男子的后背，仿佛在抚平他的伤痛。

“不过，这一切应该很快就会结束的。”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嗯，很快。只要没有了国境线，我们就能去任何的殖民星，甚至能看到地球上的大海。”女子也鼓励道。

“我答应你，尘埃落定后，我们就去地球。”男子拨弄着他身下女子的长发，露出无限怜爱的眼神。

“我当然相信你。”女子开心的莞尔一笑，她主动亲吻了男子，这一吻，让男子从刚刚的颓然中又一次振作了起来，再度被点燃的他疯狂而恣意地亲吻着，两人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再一次，沉溺。再一次，忘我。

窗台上，香烟的火星渐渐熄灭了，夜，也更黑了。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