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更镇定。”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才机械般地将目光移向音源,大脑早已因急于管束各种作乱的情绪而无暇他顾,当它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片刻闲暇对这一声音做出适当的、符合流程的反应时,时间,我想它一经度过了一整个荣枯的过程……
“你在说什么……这里是哪里……”
一些恶魔般的情绪与思想随着声音一同被排泄出体外,经管它们让我的音色与声线颇显得病态与疯癫,但益处同时显现……我拥有更多处理当前外界信号的能力……它首先告诉我,柳寻善,天选之子号的大副是这句话的主人,随后,又以怪诞的加密方式悄悄透露给我这样一条讯息……他并未因此产生额外的情绪。
“站在这里。”
柳寻善说着返回“游荡牡蛎”号的驾驶舱,再次将之启动,当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数分钟后,我察觉到柳寻善正在驾驶它向后倒去……直至行驶了200米左右……
一个在逻辑上合理、却在情感上矛盾的轮廓一点一点地显现在我的眼前……
我无法使用掌握的、人类的词汇来形容对于逐渐出现在眼前之物的心情,唯有发自内心本源的惶恐惊呼与野兽遇险般的错乱怪叫,以及长时间的瞠目结舌,我并没有因为想要夸大而随意选择使用过份修饰的辞藻……当轮廓慢慢变得完整、一切未知变成无需再用恶意踹多的明确已知时……我身上所有的血脉都在一种极度亢奋与惊吓的状态中度过弥足长久的时间……天选之子号……我曾幻想过与她相见时的情景,直至这一刻才明白,所有穷尽贫乏幻想的产物也无法超越事实……然而,这个超越一切幻想的事实现在就在我的眼前……
她如一座嶙峋突兀的山丘,又如同一只遮天蔽日的海怪……我努力抬头向上,却仍如何也看不到边际,只在遥远的无以计算里程的空间的另一头,窥见一道泛着暗淡橙光的线条,它颀长、曲折、无甚规律,勾勒出鲜见、时隐时现的宏伟轮廓,它的长度同样是超越视界的,这让我自认为有种管窥蠡测的渺小之感,我根本无法通过自己的眼睛窥其全貌,可即便一个微小的细节,也足够我震慑我羸弱、无礼、庸俗的灵魂……
在一个思想的间隙,我停止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描述、比喻,因为一个突兀的认知横刀立马而来,蝼蚁永远无法正确的描摹人类,在蝼蚁的眼中,人类是无限与无垠的,自任何一个角度尝试进行揣摩都是不完整与不恰当的,亦如现在的我,所有的对自我传达信号都不过是妄自尊大、不知好歹的显现,是卑微的、亦是卑鄙的,是无知的、亦是无果的,祂根本无法被描述……祂是一整个世界……
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祂……在残阳着力描绘出的线条变得相对完整、而非展现了全部时,我已经执意使用这样一个词来称呼祂……如同像柳寻善之前所表述的那样,一位拥有钢铁身躯的海上神祇……我相信任何初见她的人都会发出如此的慨叹,也许世间的人类更应该倾力地惊讶于,这位神祇,竟出自人类之手。
“天选之子……”
没有人可以在此时仍完美地掌控自己以一个初见的、旁观者的立场若无其事地进行符合内心意愿的表达……祂远超一艘战舰的标准,即便以帝国暴戾恣睢的态度不顾国际社会的海军条约约束,付诸巨大的资材人力建造在其他国家只可能存在于图纸的超型战舰,和天选之子相比,只如沧海一粟……祂绝不是一艘战舰,而是一座漂浮于海上的钢铁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