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被云月叫醒时,已到了齐赵边界了。
古人繁文缛节,我不敢贸然出马车,只好躲在轿辇中,听着史官在外面隐隐约约地宣读着。
一团乱麻的我,也没工夫理会他们要做些什么,只木木地躺着不动。
“请公主叩首。”
“请公主叩首。”
“云月,他说什么?”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像是在叫公主。”云月也紧张地看着我。
“请公主落辇叩首,辞别母国。”
我扶着云月的手下了马车。
春日阳光明媚、气朗风清,开阔的草地上,孙楚率着军队早已调转了方向准备回齐。
对面乌压压的一片想必就是秦兵了,阵列整齐,庄严肃穆。
两国交接,万人的场面不禁让我萌生退意,我只觉得脚步虚软。
一步一步行至史官面前,年迈的史官跋涉了数日只为送别离国的公主,他拿起柳枝在酒杯里浸湿,洒在我身上后高呼:“拜!”
我转过身,对着来时的方向跪了下去,学着周围的人参拜。
“起!”
“再拜!”
“起”
“三拜!”
“起!”
托着头上笨重的发饰生怕它掉下来,长长的衣袖沾了草屑,弄得我痒痒的。
“一抔故土赠公主,切莫忘母国。”史官将一个布袋递给我,我上前双手接过后,他便行至了孙楚身侧。
我面对着上万秦兵,不知所措。
“奉我大秦王命,令穰侯魏冉护送齐国长宁公主入秦,赐……”
我猛地抬头,目光向对面的秦军扫去。
前列的士兵有序的分散开来,从队伍的中间,缓缓走出了一匹强壮的黑马。
我仔细地盯着马上那人,黑色的衣衫外罩着铠甲,宽大的披风将他腰间的长剑遮了一半,宣读的士兵见他过来,连忙上前将布帛双手呈给他。
这是魏冉?这就是历史上权倾秦国朝野,对战神白起有着知遇之恩,拥立秦昭襄王登上大位,一生征战无数、功勋赫赫的穰侯魏冉?
他翻身下马,行至我面前,冠发简洁,剑眉鹰目,薄唇不带一丝笑意,周身的气场让人感到压迫。
他骨节分明的手将布帛递与我:“公主为何这样盯着本侯,可是对本侯相送,有何异议?”
声音清冽中带着磁性,我却被惊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没有。”我强装镇定地接下布帛。失态了,竟盯着他看了这么久,屈膝行礼后,转身拉着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云月,立即上了马车。
回到马车内,我的手脚仍旧颤抖不已。
现在居然是秦昭襄王时期!我要去的、是如狼似虎的秦国!
我就算对历史再一窍不通,魏冉白起的名号却也是知道的,在千年的老古董面前唱大戏,我在干什么,这下是真的玩脱了。
“公主……”云月害怕的看着我,我拉过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回过神来时,车马已不知走了多远了。
被魏冉一吓,这车仿佛也不晕了,我必须得想好退路,我是个假公主,若代嫁之事是孙楚一手筹谋的话,恐怕连齐国也得罪了。
从临淄到咸阳,以目前这种速度,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到达,只要不被魏冉识破的话,中途还是可以逃跑的。
“冷静,冷静,他魏冉就算再厉害,左右也不过是个吃五谷杂粮的人。”我在心底安慰着自己,还有云月呢,我一定要让我俩安全的活下来。
到天黑时,车马才停顿了下来,我掀开布帘,却发现外面不是驿站。
“现已是赵国境内,秦赵关系紧张,不宜落脚在驿站,要辛苦公主露营了。”魏冉驾马停在我的轿辇旁。
闪烁的烛火将他映衬的更为神秘,一直以为玩弄权术四任宰相、只在历史书上出现的他,一定是个心思深沉的糟老头儿,没想到却长着如此魅惑人心的脸。
“无妨,侯爷定夺便是。”我说着,便和云月下了马车。
秦兵们正在草地上安营扎寨,孙楚走后,这队伍中已没多少齐国人,我带着云月向刚生起的火堆走去,虽是春日,夜里风却很凉,再转过头时,却不见魏冉了。
云月拿出干粮和水囊递给我,从齐国赶路的数日都是吃的这些,我实在没有胃口,故而推拒道:“你吃吧云月,我不饿。”
“赶了一天的路了,公主只喝了几口水,怎会不饿,好歹吃一点儿吧。”云月望着我,我摇了摇头,恹恹地不想说话。
“公主。”一名秦兵端着托盘向我行了一礼:“这是穰侯吩咐送与公主的。”
我瞄了眼这士兵,看衣着品阶不低,居然会给我送东西。他把托盘递给云月后,转身便走了。
“魏冉送的?”我狐疑,打开盒子看了看,竟是酒和肉。
“公主……”云月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