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花会开的,”曲容狡黠地笑笑,“那么,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我为什么要娶你?”梵为度故意坏心思地问。
“因为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这里没有青梅,我也从未骑过竹马。”
“反正皇命当头,你不想娶也得娶!”曲容似是生气了,鼓起圆脸背过身不再理梵为度。
“好了好了,不闹了。既是皇命,那我们就算万般不情愿将来也得同入红帐,毋需提我们是两情相悦。”梵为度揉了揉曲容的发顶,用讨好的语气柔声道,“去看看曲贵妃吧,她快要临产了,行动不便,你身为妹妹得多担待些。”
“嗯,我晓得了。”曲容点头应允,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支支吾吾的说:“昨日我偶然间听我爹说,陛下早朝时宣布,等阿姊顺产诞下了皇子,便立刻着手立储一事。”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去看梵为度。
屋外阳光正好,午后浓重的光华晕染在梵为度的眉梢,模糊了他的眉眼。曲容只听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得知的是一件极普通的事:“立储之事乃国家根本,早早决定可免去大部分的争端,好事。”
“你不会因此而不开心吗?”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等以后我的兄弟正式接过天命,我们便能够拥有完全的自由。那时我们便可以携手与共,去到漠西外面,去到那个更为广阔的天地去。我们可以赏遍天下繁花,多好啊。”
曲容一听便笑弯了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梵为度也笑,平时如两泓深潭的眼洒进了星光。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说着“你等等”,小跑进屋,抱了一个陈旧的镂花木匣回来。他打开匣子,取出一串由银链链接起的小铃铛,仔细且小心地挂在了花枝上。
银色的铃铛光洁,显然是主人时时擦拭过的。曲容摆弄两下,听他们摇动间的清脆响声与花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护花铃?为度,你有心了。”
“此花系你手植,我又怎会不上心?”
曲容只是笑得和煦如三月春风,弯了眉眼,颊边一抹彤云悄然浮上,娇骂道:“你莫要说这种话来哄我。”
梵为度不说话,一双明若朗星的眼温柔地看着曲容,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等曲容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梵为度去探望长姊,梵为度看见她的最后一袭红色衣袂也消失在宫墙之外,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沉下脸,缓缓地抚摸那小巧的护花铃。
……
……
虚与被不甚温柔的叩门声惊醒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从屋角提拿起赤尾,推开门对负手而立的蓉儿问道:“该走了么?”
蓉儿笑吟吟地点点头,转身往楼梯的另一边走去。“要跟上我哦,等会儿我要从暗道到外城去,你若在里面迷了路,可就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闻言虚与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他运气好进了内城,鬼知道他现在暗搓搓地回到外城,明天还能不能再活着混进内城。不过既然有约在先,虚与会守信,目前也只好走一步再看。
虚与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一觉睡到现在,好像错过了一顿晚饭。思绪及此,他高竖的耳朵不由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走到尽头,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入口,老板等在这里,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他不由分说将一个篮子塞到蓉儿怀里,蓉儿疑惑地掀开盖着的粗布一看,一下呆住了,不过很快又笑得更欢快。
“点点,你特地做的?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点点……?这位八尺高的老板的名字可真是,与众不同。
被称为点点的老板白眼一翻,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客气:“送你上路用的,让你至少做个饱死鬼。”
“那多谢了。”蓉儿倒是毫不在意对方说出这样的话,踮起脚摸了摸点点的头,方才引着虚与将行。
就在蓉儿的身影快要完全没入黑暗前,她听见那个口是心非的少年忽然轻声说:“要活着回来啊。”
蓉儿笑着挥挥手,最后连一个完整的背影都没给他留下。
摸索着洞壁的虚与紧紧跟着蓉儿。深入后视线受阻,蓉儿窸窸窣窣地掏出火折子打燃,将篮子递给虚与,自己只拿了张芝麻甜饼。“你没用晚膳,吃点填填肚子吧。”
虚与接过篮子道了谢,看着手中的半篮芝麻饼和半篮核桃酥,突然问:“你——是曲容吗?”
蓉儿错愕地回头,良久才答道:“对,我是。”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真是的,我还以为外乡人不会认识我呢。”
本来确实是不认识的。虚与心想,说的却是:“我一眼就能被看出是外乡人?”
“至少我们漠西的狐狸毛色都是灰扑扑的,没有像你的颜色如此鲜艳。”曲容笑笑,随后垂眼转过头去。“我啊,只是想和为度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