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令人心安。

谢云暖也便觉得，就算是狂风骤雨，此时也只是和风细雨了。

待季逢霖曲毕，谢云暖歪着头笑道：“嘿，季逢霖，你这首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又是甚么人所谱？”

季逢霖放下笛子，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曲名‘祈雨’，是不才自谱。”

“很好听！”谢云暖笑得眉眼弯弯，用最简单的言语表达了她最高的赞赏。抬眼又见季逢霖衣衫湿透，谢云暖又生出些许担忧来：“季逢霖，你在这多久了？染上风寒怎么办？”

“从刚下雨时便一直在了。你不必忧心，在下不会沾染寒疾。”

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总得有几刻钟了吧？谢云暖突然没来由地生气，又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与心疼。不过想到头，谢云暖也没立场为季逢霖心疼、乃至给予恰如其分的关怀。

最后谢云暖只有勉力绽开笑颜，道一句：“你不怕麻烦也得考虑自己的身体，不然下次怎么还有精力来看我，是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啦！还好我住的院子比较偏，你的笛声我家里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是从咱自个家传出的，否则叫他们循声而来，非得把你当成心存歹念的恶徒对付不可。”

季逢霖听谢云暖的话似乎也觉着了不妥，低下头讷讷地回应。

谢云暖见季逢霖低头不敢正眼瞧自己的模样，又是一阵气闷。而季逢霖抬头见谢云暖别过脸好似生气了的样子，一开始慌慌张张，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额上也因紧张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般的促狭无措，落在谢云暖眼底也只得叫她消了那几分薄怒。她倾身隔着窗台示意季逢霖过来些，尔后探手抓住了季逢霖短短的一截袖子，撒娇似的摇了摇。

谢云暖眨眨眼，笑得露出了虎牙：“季逢霖，陪我去逛逛集市吧。”

这个有示好意味的邀约来得过于突然，季逢霖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蹙起，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好。”

既然对方答应下来了，谢云暖也顾不上去思考季逢霖在忧心什么，说了句“那你等着”，然后关上窗，转身兴冲冲地收拾东西去了。

季逢霖则规规矩矩地等待谢云暖收拾好出门。

等到谢云暖换上一条小巧秀气的藕荷色襦裙、撑着伞面绘紫阳花的纸伞出门，再打开窗，季逢霖还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季逢霖，我要从正门出去。至于你嘛，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吧。”谢云暖笑吟吟的，抬手指了指墙壁。意思是，翻墙进来的，便翻墙出去吧。

季逢霖没有做出是与否的答复，因为谢云暖马上怀着些许恶作剧样的小心思，一路小跑着经过了门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方才站定。

但季逢霖已经在不远处等着她了。

跑得倒挺快。谢云暖想着，不自觉端起弱女子的姿态，只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水洼间。好不容易来到了季逢霖面前，谢云暖踮起脚用伞掩住了他的半边身体，调笑道：“你倒是真的不怕淋雨。走吧，我们去逛集市。”

季逢霖点头，只是跟在谢云暖身边。他见谢云暖为了给他打伞行走间颇为困难，便不声不响地拿过伞，往谢云暖那边偏去。他不觉得两人共撑一把伞有多暧昧，只有谢云暖笑弯了眉梢，耳垂悄悄红了个透。

天色渐暗，路侧有人点上了一盏灯，灯光在雨丝间被朦胧为温暖的颜色。有同样撑着伞的行人往来，出摊了的小贩偶尔的一两声吆喝传进耳朵里也是暖融融的。

转转悠悠，谢云暖拽着季逢霖来到一个冒着乳气的小摊边。摊子架着大蒸锅，上了好几层蒸笼，原是卖青团的。大妈手巧，将青团捏出了不同的花样。谢云暖看着巧，包下一笼，觉得那小兔子样的青团怎么看怎么可爱，都舍不得吃了。

一切都很好，不过谢云暖付钱时，大妈不悦地对季逢霖说：“你怎么能让女孩子付钱呢？”

季逢霖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受气。谢云暖受不了他这副样子，付了钱拉着季逢霖就走。走出去一半，又将在自己的钱袋塞给季逢霖，随意道：“我把我的钱交给你保管了，到时付账记得帮我给了。”

谢云暖见季逢霖过去送的东西是费了心思的，却不是什么价值多金之物，猜想季逢霖之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之流。谢云暖家里最大的好处便是钱，她对钱并无多大的欲望，也不想季逢霖难堪。

又逛了许久，季逢霖渐渐地能够放开了，可以同谢云暖聊上好几句，但总是客客气气的。

最后谢云暖在一家以捞面闻名的小摊子前坐了下来，将用海碗装着的量足的捞面推到季逢霖面前，“季逢霖，多谢你今天陪我啦。这是为了感谢你请你吃的，不可以拒绝。”

季逢霖见推辞不过，只得闷头吃面。

谢云暖笑吟吟地看着他吃，忽她兴冲冲道：“再过几个月就是天狗祭了，我们得迎狗神的。哎，季逢霖，到时候再陪我出来逛逛，放荷花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