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这里不欢迎您,还请离开吧。”多龙仓促地催赶道:“难得喜庆的日子,别给锦王添堵。”
天女目光中流露惑色:“每年春秋大祭,一向有我参与,这是佛多霍百年来的传统呀。”
“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快走。”多龙焦急地压低声音,直接动手把天女往外推。见子民畏惧,天女无奈苦笑,只好转身离去。
多龙的行为举止没能掩人耳目,锦王注意到这边儿,面上笑容骤然消失,厉声喝道:“你这妖婆竟然还敢来?多龙,把她给我抓起来!”
“陛下,我们去赏枫吧。别理会那些扫兴的东西。”塔娜主动挽上锦王的手臂,暧昧地将柔软的胸部贴合其上,下巴抵在锦王肩头撒着娇呢喃。
多龙不能抗命,便令左右卫兵把天女押住。天女没有挣扎,只笑望着锦王,语气平和:“你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何必搞这么一出儿呢?”
“你叫姜嬅姬?”锦王问:“姜是锦国王室的姓氏,岂容得你这种妖婆玷污?”
“我本没有姓名。你先人让我姓姜,说从此就是自家人了。”天女说:“既然你不想让我姓姜,那我不姓姜就是了。”
锦王不与她多言,令鹰青卫兵拖天女至堂院:“把她碎尸万段,抛到街头去。你们佛多霍的人,以后少给我搞这些迷信东西。什么天女始母,全都是误国误民的连篇鬼话!”
塔娜委屈地嘟囔着:“陛下,这大好的日子,干什么要见血呢?我害怕。今天把她赶走,她以后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再也不敢来碍您的眼了嘛。”
“今日不杀她,怕是破除不了你们佛多霍老旧落后的思想。我杀她,正是为佛多霍的未来着想。”锦王说着,又冲卫兵瞪眼:“还不动手!”
卫兵拔刀而立,哆哆嗦嗦望着天女脆弱的脖颈,几度欲起手,却几度放下。犹豫再三,他终于把刀扔在地面,跪在锦王面前叩首,带着哭腔大声道:“陛下,咱不敢杀天女!”
锦王皱眉,甩开死死挽着他手臂的塔娜,大步上前拔出多龙腰间的刀,反手砍下卫兵的头颅。他冷声道:“下一个。”
新的卫兵战战兢兢走上前去,这次更是连刀都拿不稳,两条胳膊抖得厉害。天女侧头望着他笑:“没事的。”卫兵却因恐惧与内疚而痛哭流涕,手腕软得卸了力,沉重长刀啪嗒一声打落在地上,扬起尘土飞舞。
锦王起手,砍下卫兵的头颅,冷声道:“下一个。”
多龙实在看不过去,主动拦在锦王面前:“陛下,我来吧。”
锦王将沾满鲜血的刀还给多龙,赞许道:“要不是有鹰青王在,我还以为佛多霍全都是懦夫呢。”
多龙接刀时,敖钦远远望着,从她侧颜中看到决绝的杀意。他意识到她真的会动手,瞬间暴起就要冲过去。
二百斤的负重拖垮了他敏捷的速度。敖钦身形稍动时,诺温反应迅速,从身后拽住他的胳膊。敖钦劲儿大,下一刻便挣开,诺温只能用手臂勒在他脖子上,使尽全身力气把人往后拖。
宁涅里挡在敖钦面前,目露焦色劝道:“您疯了?锦王还在呢。”
“你们看到那娘们儿要干什么,你们看到了!”敖钦咆哮出声。
宁涅里怕敖钦乱喊乱叫些胡话,被锦王听到,徒增麻烦,便双手死死摁住敖钦的嘴,把他接下来的动静全都憋回去。敖钦急得乱蹬乱踢,眼泪都掉了下来,二百斤的负重让他使不出多余的力气。
他后知后觉,竭力挣扎抬手,想把头顶一百斤重的冠饰丢掉,却眼睁睁看见多龙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削下了天女的脑袋。鲜血在半空中扬起红雾,零零落落染红黄土。
“杀了,杀了。”诺温也望见那幕,喃喃出声,因震撼而缓了劲儿,竟让敖钦趁机挣脱出去,狠狠撞向宁涅里。宁涅里哪里经得住几百斤的重量,避让不及,登时被撞断几根骨头,仰面摔倒在地上。
敖钦赤红着双眼,缓缓蹲在宁涅里身边,语气森然:“狗逼东西,你他妈刚才是不是捂我嘴了?”
宁涅里摔得发懵,骨折的剧痛蔓延全身。脑震荡使他眼前发黑,耳中嗡嗡直响,久久难以恢复视力。他搞不清情况,只能努力张嘴,将因痛苦而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锦王还在呢。”
“敖钦,你已经不只是一个孩子了!别忘了自己鸦弥王的身份,凡事都要考虑身后的鸦弥部!”诺温在身后怒斥道。
敖钦气得直哆嗦。他现在比方才冷静许多,认识到无能为力的现状,只剩低头抹眼泪的份儿。此时,清脆的手铃声和足铃声越发近了,塔娜担忧的声音随即响起:“宁涅里,你怎么躺在这里?地上多凉呀,快起来。”
“我不知道,但骨头好像断了。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敖钦转身独自离去。上午阳光正盛,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长。
祭园见了血,这场秋日祭神恐怕没法继续举行。即便还能强作欢笑地继续举行,敖钦也没有心情融入其中。天女既死,从今往后,佛多霍的春秋祭神他都不会再出面了。
鹰青的天女教神堂,以往是祭司作法祈福之地,如今被拆拆改改,要建成个学校,供孩子们上课。天女的碎尸和头颅被抛在那里,周围有卫兵监管。孩子们不懂事,嘻嘻哈哈像是捡了好玩的玩具,把天女的脑袋当成球踢来踢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锦王严禁收尸,因此没人敢收尸。
午后时分,平素与天女最要好的塔娜悄悄来绕过一圈,见戒备森严,只好无奈离去。傍晚时分,西伦也过来一趟。他试图向卫兵行贿,以行代津的名义索要尸体,但卫兵不敢忤逆锦王,因此没有得到结果。
敖钦有办法。
天女的体态特征,早已深深刻在他脑海。他卸去二百斤的首饰与鞋子,瞬间变得身体轻盈,如一只黑鸦隐匿于鹰青的夜色之中。他埋伏在夜路道旁,悄悄杀死一名与天女身形相似的女子,又将女子尸体与街头碎尸切得如出一辙。夜间守卫松懈,敖钦身形轻巧灵便,趁着掩人耳目的月夜,一块一块将天女的尸体替换回来。
可是他找啊找,一路找到尽头,被总督府的铁丝网拦住前路,依然找不到天女的头。晨曦升起,敖钦自知无望,垂头丧气地原路折返了。
他把尸体收拾收拾,装进一个巨大的坛子里,带着坛子回鸦弥部藏起来。自那日起,他发誓要将多龙千刀万剐,让多龙也亲自经历一番天女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