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色迷人。
池边黄泥地,村正拄着拐杖,在蛙声虫鸣中踽踽而行。
佝偻清瘦的身躯披着月色,步履略显疲乏。
“村正。”
迎面,一位高大肥胖的老人走来招呼道,在他身旁还有个搀扶他的青年。
村正停下脚步,费力抬眼,看向二人:“庙里弄完了?”
“差不多,就剩个祭台,黑灯瞎火不好清理,我就让乡亲们都先回去了,明日喊几个后生去擦擦吧。”
老人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背,回复道。
“好,回去休息吧,社神已至,今晚不用愁喽。”
“嗯。”
村正目送着爷俩二人结伴离开,双眼藏在白眉下,有些浑浊。
原地站了会,村正继续沿黄泥地前行,绕过池塘,最终停在稻田附近的一颗歪脖子树下。
树下插着六根道香,烟雾氤氲遮掩了天机,其间,盘坐着一个壮汉,五心向天,似在参悟大道。
村正见到他,伛偻的背逐渐挺直,道:“你怎么还没走?”
听到背后的动静,壮汉双手撑地,悠悠起身,站直后竟身长接近一丈。
宽松的束袖袍服也难掩健硕身姿,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刚猛的劲道。
壮汉蓄满胡渣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掸掸下摆的草屑:“老东西,我护了村子三天,你就这个态度?”
村正闻言长叹口气:“上任社神横死,已经吸引了城隍庙的注意,你若还不走,碰上夜游神,谁都救不了你。”
“嘿,吓我呢。”
壮汉俯视村正,用小手指的指甲剔了剔牙:“我感觉离大道愈发近了,再吃几顿,定能迈入凌云,届时,夜游神也不过是一粒魂丹,怕甚?”
“畜生!你又去吃人了?!”
村正怒目圆睁,指着壮汉的食指微微颤抖。
“嘘——你都花甲老头了,少动怒。”
壮汉上前抓住村正的手,轻轻将其放下。
然后双手负在身后:“李家村李赖头,仗着人高马大的,常常欺男霸女、鱼肉乡民,前几日,有个木工被拉去徭役,死在路上。
“这厮知晓后,当晚摸到木工家,因木工遗孀风韵犹存,他觊觎已久,于是以匕首和五十两白银,威逼利诱遗孀与他交合,遗孀当晚没有反抗。
“次日,赖头在村中大呼自己银子被偷,还称银子上有他做的标记,于是当即带人抓贼,这一查,就查到了木工家中,在村民见证下,赖头果然找到了银子,一时间,遗孀被千夫所指....
“村民跟着赖头责骂她不守妇道,最终,她不忍屈辱,上吊自杀;她死后,女儿被邻里抓去卖了,家产则被赖头拿去修葺宅院。”
“县衙知晓此事后,碍于乡下宗族内事,不管不顾,村老们怕于赖头凶恶,冷眼旁观,甚至卖她女儿,可怜木工一家,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却没一个好下场。
“我听说此事后,过去将李家村一村上下包括社神全都砍死,并在遗孀墓前将他们炼作人丹,告慰逝者,我何错之有?”
村正被这话震惊了,须眉微颤:“一个赖头作孽,你就把全村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