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屹钺和傅义都是久经沙场,多年的经验让他们明白的是个简单的道理,那便是人无完人,是人便有弱点。
这是一条兆应敌我的公理,是一种常识。文人君子常以这四个字来自我警示,以做到修身慎独。
但对于葛屹钺和傅义来说,这四个字不仅是悬在自己头上的利刃,同时也是随时可以应对敌人的有力武器。
战场死生之地,时局的顺逆是不断的变化的。
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真正能完全把握在手的机会,少之又少。
天时地利,可遇而难求,唯有人力可以图谋一二。
故而,作为将军,无论面对怎样的局面,一切的谋略都建立在对“人”的理解上。
要做到理解人,首先便要懂得理解弱点,这弱点并非单指敌方的弱点,也指自己的弱点;非单指个人弱点,也指群体的弱点。
正如葛少秋与云叶的对战,云叶前期虽有些自大,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的弱点。后来落了劣势,也时刻保持小心谨慎,不让葛少秋在她的弱点上钻到空子。
反观葛少秋,力量上虽强于云叶,但平日里习武只不过是与府兵嬉戏,甚少尝到败绩,反而让他对自己的弱点知之甚少。不够了解自己,正是葛少秋弱于云叶的地方。
不过,擂台毕竟不是生死沙场,斗狠阴险的招数用不了,只是这点细节上的差距,并不意味着云叶能稳操胜券。
擂台上的两人各有优劣之处,加加减减一番算是半斤八两,至于如何分出胜负恐怕还要看几分时运,只是不知谁能沉住气把握的了这运气了。
擂台空间不大,云叶空有灵敏并不能讨到什么便宜。
比试刚开始时,她有些漫不经心,但在吃亏后,她也认真了起来。术法不能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使用,寻常的招式又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好在云叶的师父是个大夫,她又有些战场杀敌经历,这使得她对人体上死穴十分熟悉。
她虽不打算伤了葛少秋,但为了克制对方的进攻,她还是使了些阴狠的招数,动作上下意识带上了她杀敌时的习惯。
傅义在台上看到,云叶为了寻求转变局面的机会,在节节后退的过程中,也零星攻击了几招。这几招角度刁钻都是冲着葛少秋咽喉要害之处,力道不强,却也不得不防。
他看着云叶的攻击方式,忽然觉出几分不对劲。
云叶虽在后退,眼睛却时刻盯着葛少秋身上能够致命的关节之处。
这样的本能的习惯并不是圈在院子里习武便能养成的,看云叶后期的出招有几分狠辣。
傅义也是将军,他一眼就能分出手下的新兵、老兵,谁杀过人,谁没见过血。看云叶的出招的习惯,便瞧出这孩子,恐怕在厮杀求生上有过一段经历。
可这样的经历,通常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随着云叶目光中隐约泛起的杀气,傅义感到有些不安。他侧头问葛屹钺道:“葛将军,您调查过这个孩子的来历吗?”
“没有,不过……”葛屹钺抬起下巴示意傅义:“你看他的鞋子。”
傅义顺着葛屹钺的话低头看去,发现那鞋子上绘着岈族的图案。
“他是岈族人?”
葛屹钺:“有可能,今日凌晨,我在苑村发现了一具岈族的尸体,凶手大概便是这个孩子。”
傅义不可置信道:“你把一个混进葛城的凶手放来和少秋比试?”
“那又如何,少秋总要上战场,到那时他面对的敌人哪个没杀过人?”葛屹钺不以为意道。
“何况我看那孩子并不打算杀人,你看他之后的几次进攻,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都是虚招,只是想吓唬葛少秋给自己制造些机会罢了。恐怕开始几招他是存了几分保留实力的心思,不过年纪太小,行事太嫩,稍有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便沉不住气。”
葛屹钺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处,傅义却还是认为这样的事对于葛少秋的年纪太早一些。
“不论如何,那孩子身份不明,还是不要放进来的好。”傅义说道。
葛屹钺闻言,并没有正面回答傅义的话,只是问道:“说起身份来历,你不觉得这个孩子的眉眼很熟悉吗?”
听到此话,傅义心中一动,又将视线落在了云叶的脸上,一细看倒真叫他察觉出几分故人相貌来。
这背后的可能性,叫他心中大为震动。
他怔愣了片刻,才斟酌了道:“世上相像的人不少,未必不是有心人利用。他来自岈族,或许正是岈族安插来的眼线。”
葛屹钺嗤笑了一声:“岈族才多大地方,据我所知他们的首领近期正忙于攻打炘族,哪里有空在葛城安插眼线。何况即便他有空,一个小小的部落要对一个国家叫嚣,呵,他们怕不是嫌池国的领土太小,跑来送战功来了。”
葛屹钺说的事,傅义也有所了解。
从各种方面来说,岈族都没有派人来葛城做奸细的动机,如果云叶真是杀了一个岈族才来的葛城,其实逃命的概率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