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他们这行的经常过城门，对于这些守卫都会打点一些，倒不是指望守卫能给他们行什么方便，只是防止被穿小鞋罢了。

那小头领见商人不肯收，也坦然一笑道：“不用这套，你文书齐全，只要车上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会让你进去的。”

“哎呀，您看这天才蒙蒙亮，看什么都不清楚。小人只是看大人清早上工作辛苦，敬一点心意呀。若是大人觉得不够，小人还能再添点。”商人这样说着，又把银钱递了过去，另一只手往怀里摸去，看起来还想再拿些什么。

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们这些跑商的最怕的便是被扣押货物，见这小头领不愿收钱，商人便有些担心这小头领会卡着货物勒索他，于是一再坚持着，想让人收了好处。

那年轻的头领看出了商人眼底的慌乱，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把银子硬塞回了商人的手里，“应尽的职责没什么辛苦的，若真要说辛苦也是你们更辛苦些，如今跑商不好做吧？”

为了防止商人继续塞钱，在把东西还给商人后，那小头领索性将手背到身后。

连着被推了两次，见这小兄弟这般姿态，商人知道这银子是送不出去了，心里忐忑地收起东西。接起对方的话茬说道：“是啊，确实难了很多。”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货物，低声对那小头领说道：“您知道，峪国最近情况不太好，底下的部落起了离心，原先跟随的部落有些都不再进贡了……现下，那边的路不好走，打劫的山匪多了不少。”

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悲声道：“这次跑商损失了几个好手……”

顺着商人的话，小头领打量了一下这个商队的其它人，确实看到有几个人身上带着伤口血渍。他们都站在一旁等着守卫检查货物，神情有些蔫蔫的。

“峪国以前那个昏君不是死了吗？新君该有些新气象才是。”小头领问道。

“前面一个是死了，后面上来一个也不见得便比之前好。唉，君王家的事谁知道呢？我等升斗小民，脑袋挂在腰上讨生活，哪懂得这些？”商人愁眉苦脸道。

听到这里，小头领也跟着唏嘘了一下，见商人大车小车带了不少东西，又好奇道：“那你们带的这又是些什么货，可有什么新鲜玩意？”

“是些珍玩美玉，倒也算不上新鲜玩意，只是样式精美。”商人说到这里，忽又想起一件闲事来，接着道：“不过，虽然东西没什么特别，但小人在峪国却倒是听到了些新鲜事。”

“什么新鲜事？”小头领。

见对方对这事有兴趣，商人左右望望，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说在峪国东边的林子里住着仙人，他们炼出了仙丹，凡人吃了便可成仙。”

小头领听着稀奇起来，问道：“你可见到那仙丹的模样了？”

“没呢，那只是些传闻，捕风捉影的事罢了。那仙丹有如此好的噱头，若我都能见到，甭管是真是假，只要吃了不立即死人，肯定会带些回来。那一定是笔好生意！”

“这丹药能成仙，你若是得了，难道不先自己尝尝？”

“哈哈，这种事情若是真能成，怎会由得风声传出来呢？我们这些做生意，并非比别人多几分能耐，能多挣些钱，岂不都是靠这些吸引人心的消息，外加一些喜好轻信的傻子吗？”

商人说到这里，呵呵的讪笑起来，小头领闻言也是陪着点点头，却又听得商人说道。

“虽说这事听着离奇，不像靠谱的事。不过在峪国，确有不少人信了，结伴去东边的林子里找呢。有的在东边找不到，便疑心在西边的林子里，又去西边的林子里找。你知道西边有几个部落，虽然归顺峪国，但毕竟是个部落，不愿受外族人的冒犯，正为这些闯到林子里四处扫荡的人烦心呢。”

商人说到这里，脸上正色几分，那小头领也不是个傻的，听出了这商人的言下之意。

峪国在西边的林子和池国有几分接壤。那里传出这样的传言，引着人去林中搜寻谁知道是不是对池国打着怎样的主意。

商人这次没能送出礼，心中忐忑，便透露些跑商路上听到的消息，一来是让池国警醒些，二来也算给这小头领提个醒。

小头领将这事记住了，却并未太当一回事。

若真对池国有威胁，这事自有大人物烦心，他这种小角色听吩咐办事，倒没有什么好愁的。

他没太在意寻仙人求仙丹的事，转而问道：“那你这次进来的东西是打算在葛城卖？”

“在葛城卖掉一些，大部分打算带到雍城去。”商人看了看自己的货，眼睛转了转，似是在心里盘了一遍货品的价值和收益。

“怎么不都留在葛城卖？”

“嗨呀，葛城豪门世家太少，只一个葛家大些。可您知道的，他们家风一直不奢侈又是军武出身，有钱基本都花在军备上了，从来不买我这些东西。”

“这倒也是，边关地方，确实没什么大族。比不上雍城富庶。”那小头领自己便是葛家的人，葛家什么情况，他心里十分清楚。但听到商人这话似有几分瞧不起，他心里便有些不平。

商人见那小头领神色略有不悦，心知自己恐怕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到：“我这不是说葛城不好的意思，您看从峪国到葛家的这段路上，地势复杂，除开两个国家，剩下的部落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就葛家的先祖厉害，在这里辟出了葛城这么个安稳的地方，让我们这些走商的有个安稳的落脚。这些年我们这些南来的、北往的，没有不感谢佩服葛家的。”

那商人说的都是些真心话，只是说着说着，便想到葛家如今的状况，皱起眉头说到：“听闻前家主战死后，如今的主人便只剩下他的弟弟和一个儿子，葛家又没有支脉……”商人叹息着：“真是天公薄情，一个代出名将的世家，怎么就凋敝如此呢？”

作为一介平民，他并非为贵族血脉断绝而有什么共情。

他只是担心，如果有一天葛家不在了，葛城这片安稳地域，是否还能屹立不倒，庇佑他们这些苟且生存的小人物。

小头领闻言却笑笑道：“葛家如今的小公子，年纪不大，天赋却不俗，我听说，'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即便血脉凋敝又如何，我相信假以时日，待小公子长成，定也不负葛家先祖的荣光。”

二人说话间，士卒们终于货物都查完了。

头领见车上没查出什么异常，便点点头让商队过去了。

见事情顺利，商队很快能进城修整，自己还省了一道过路费。

商人心里很是高兴，连道自己行商路上遇上了个贵人，笑着和小头领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