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姑娘跟着封木回到了引水铺。滚红的铁台白汽沸腾,炉火熊熊,打铁声有力发颤,牌匾上引水铺三个字鎏上了一层金光。见二人归来后,恭一山放下锤子转头进了屋。
天黑之后不能出来,否则会看见水鬼。姑娘离开后,封木水下的表情立刻变了,他摘下箩筐放在门口,然后把门关死。这里之前大概率是畜舍,地上还残留着干了的马粪。从发白失绿,快要风化的干草判断,这间屋子肯定很久没有住过畜生了。
这间屋子当然不白住,恭一山是打铁的,首先看利,因此每天收他一对?樼果当租金。
封木试图躺下,然而某种未知的力量阻止着他。他只能斜靠在黄泥糊的土墙上,继续忍受着倒立带来的不适。直到某一刻,意识突然猛的下坠。
他醒了。
周围一片潮湿。
一个瞬间意识到的事实和危机出现在封木心头。
“我他妈倒着。”
这怎么可能?
他无比震惊,世界彼岸的变化竟然作用到现实。
别说黑衣陪练,就算是其他非人类学员都很震惊。
“隔夜哥进化为颠倒哥。”
有个专门给人起小号的学员立刻给封木更新了小名。
“难道这就是隔夜哥体能突飞猛进的根源?”
刘博士并不意外,其实他昨天已经告知了相关内容,但是封木一时间难以接受,他像个山炮似的颠在地上。
他让封木回去,等待夜里。
这种充血感很重,以至于封木找到了赤泽“谈心。”
……
夜里,没有意外,封木又出现在了世界彼岸。
意识于混沌中苏醒,倒立流重湖的天还没亮,潮湿的水汽浸湿他的现代衣服。同时,?樼果的效果消失了,腰部酸痛,大脑充血的感觉再次袭来。
潮水涌动,倒立流重湖重新灌满了水。湖水沿着木板的缝渗透上来,湿漉漉的,可能是天色逐渐变亮的缘故,地板黑一片白一片,光怪陆离。
天刚亮,阿红前来敲门。封木已经提前背好了箩筐,熟悉了操作流程,箩筐差不多有半米高,里面装着巴掌大小的透明瓶子。
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机关,垂钓在手边,竖状盒子用绳子连着,大小刚好卡住净瓶。
拉左边的绳子,封口打开掉落净瓶。装好?樼果后把净瓶卡在内托上,拽另一边的绳子,到顶顿两下就装上了。
封木背着箩筐与阿红并肩用手行走,村子里其他人也是如此,严格上说,只要背上箩筐,他们没什么不同。
除了箩筐,这个世界的规则是颠倒,即便是倒立,衣服也自然向上垂。可是箩筐却在脖子处有个四方块垫子,让人的脖子像龟头一样前倾。
有垫子和没垫子,其实并不影响行动,箩筐也不会掉,但箩筐是神赋予,具备神性,因此一切不合理就成了合理。
封木突然生出一个猜想,如果从出生就佩戴上箩筐,回家之后才摘下,那就意味着这些村民一辈子没办法看清自己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抓住关键了,这是蒙蔽,一种万恶的手段。
作为现代人,他很容易就想清楚这一点。但是原本就处于这方世界的人,那些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村民,依靠他们的认知瓶颈是无法识别出这个陷阱的。而布置陷阱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不曾戴过箩筐的人。
恭一山,张玲珑。
?樼果的确富有奇效,是这些村民赖以生存的根本。但如果和箩筐联系在一起,就是毒药,一旦染上就没办法抛开。而猎人仅仅通过湖面反射的真实表情,就能掌控棋盘的关键。
你有心事吗,是不是担心,阿红欲言又止。
封木摇了摇头。
湖水回流,卷起一层涟漪,阿红跳芭蕾舞似的一转,泛起朵朵小浪花。看着手忙脚乱的青年,她微微一笑,“木子,能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吗。”
封木问道:“你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吗。”
阿红说道:“当然,我听到阿公说过很多。他们用木板和钉子打造船舶,在海上遇见风暴,海水卷着巨大的漩涡,连很大很大的鲸鱼都逃脱不了。他们打了很多鱼,长着尖嘴鼻子的,金色鳞片的,还有鱼尾巴是,是。”
她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配合着双脚。
“某种很炫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