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刚落地,一群鱼人手拿长剑阔刀早将其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只大黑鱼精,只见它足足比其他鱼人大了一倍有余,除了头部还是鱼头以外,身体其他部位居然和人类一样,双眼血红透着幽光,两腮高高鼓起,身穿一袭银甲,手握两把大铜锤。见到清玄道长这身打扮,黑鱼精略显惊讶,转眼间又凶相毕露,只听见它朗声喝问道:“来者可是江左龙虎山丹霞观的道友?若是如此,陪本座回大殿共饮一杯可否?”清玄道长听此冷笑一声,喝道:“大胆妖孽,还记得六百年前之事吗?蒙受我观紫阳真人搭救,不思助人为善,反倒兴浪杀人,铸就业障,今天本道定要为民除害将你碎尸万段!”说完清玄敛眉聚神,两道长长的寿眉拧成一道直线,左手摇动拂尘,右手捏一剑诀,瞬时间周身真气弥漫。
“臭道士,装神弄鬼,”,几个大胆的鱼人见状怒骂着,挥舞着大刀,蜂拥而上,朝清玄道长身上猛砍上去。只听见“咣铛”声不绝,这几个鱼人的大刀已纷纷碎落成一地破铁,各自举着刀柄面面相觑。只见清玄寿眉微扬,左手拂尘猛地横空一扫,瞬间将身边几个鱼人身上的鱼鳞扫落大半,顿时这些鱼人身上鲜血淋漓,倒地翻滚哀嚎。清玄道长淡淡说道:“本道无意杀生,若欺人太甚,今天只有破了杀戒。”
众鱼人中有个拿三叉戟的鲤鱼精,趁此之际抡起手中长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极速投向清玄,只听得“嗖”的一声,那戟破空而来瞬间几乎扎入清玄后背。此刻道长耳骨微动,听得真切,不等三叉戟近身,拂尘往身后一挡硬生生将那飞戟接住,接着顺势反向一拨。“啊”的一声惨叫,一众鱼人纷纷掉头看去,那鲤鱼精竟被自己的长戟贯胸而过,连鱼带戟钉在城墙壁上,污血遍墙,那杆长戟还兀自晃动不已。一众鱼人刚才还是气势汹汹,转眼间见此惨景,立即吓走大半。
带头的黑鱼精见状顿时怒气冲冲,殷红的双眼杀意波动,握着双锤的大手上青筋不住跳动,叫嚣到“小老道儿,休得逞凶。六百年前紫阳老道有恩与我此事不假,本座既早已与你观再无瓜葛,若非得咄咄相逼,老子今天非得锤爆你的脑瓜,拿你脑髓下酒!”
清玄并不搭话,扬起拂尘朝那黑鱼精迎面劈来。黑鱼精见拂尘朝自己两眼间的天门穴猛劈过来,并不敢大意,慌忙举起两只大铜锤来挡。那看似柔软无骨的拂尘和这铜锤一碰,竟发出金石的轰鸣之声。黑鱼精感觉自己双手一麻,双锤险些掉地,心中不禁大骇“好大的力道!”如此大战数十回合,黑鱼精渐渐感觉体力不支,不由得气急败坏,抡起巨锤亡命一般朝清玄道长身上猛锤一通。
只见清玄道长气定神闲,双脚在地上按八卦方位不断移动,每次堪堪躲过铜锤的暴击,地上的石板顿时被黑鱼精捶碎一大片。如是又大战三十回合,黑鱼精连清玄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地上却锤出一片坑洼,累得只喘粗气,渐渐双方战斗变成清玄主攻,黑鱼精防守。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时,黑鱼精突然感觉手头一沉,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铜锤被清玄的拂尘卷住,急忙伸手来夺已是不及,不禁又急又怒,宽阔的大嘴发出阵阵高亢的怒吼。清玄道长既得大锤在手,便双手使用开来,只见他左手持拂尘,右手使锤,一拂一锤,左右开弓,黑鱼精这下彻底招架不住,几次被拂尘扫到,痛得不停怪叫,心中更是惊骇万分“这老道不仅功力远在我上,对兵器的谙熟也是匪夷所思,如此这般终究会命丧他手,”于是抡起剩下的一只大锤使尽生平之力猛砸向清玄,趁此机会飞也似的往大殿里逃窜。清玄道长深知一锤不能硬接,按脚下八卦方位中的“离卦”左右腾挪,才躲过这霸道的一击,就在这须臾之刻,眼看黑鱼精已经逃入了广场东北角的大殿,于是驾起道家轻功,紧追其后。
清玄刚一入大殿门口,看见大堂上塑着一大樽人鱼金像,金像后面的殿墙上挂着一幅古画,画中便是这洞庭荒岛,堂正中放着一张虎皮大椅和蒲团数个,正堂一角上停着两口棺材和一副香案。举目四望只见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大殿的一侧上似乎有个暗门,此刻那暗门大开,午后的阳光正从那门里照入,撒下一地碎金。清玄料到那黑鱼精已从暗门上逃走,正要追赶,目光停在那两副棺材上,心下生疑,于是远远站定,拂尘轻扬,那将棺材盖一一扫落,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其中一口空空如也,另一口棺中则躺着一具中年男尸。仔细看来那男尸的外貌居然和许逸尘神似,清玄心下已明白几分:这便是许逸尘的父亲---那日落水失踪的许隐。
随即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原来是魂帝击退其他关卡的鱼人喽啰,已带领众人来到这大殿外面。一眼看到棺木中静静躺着的许隐,白溪云和儿子许逸尘不禁抚棺嚎啕大哭,妇哭夫,子哭父,好不凄惨,众人一顿劝说拉扯犹不管用,人群中几个许氏子弟甚至也忍不住掉眼泪。
这时魂帝大喝一声问到“那畜生呢?寡人定要手撕这厮。”清玄道长这时才想起那黑鱼精刚从这殿里逃窜,抓起拂尘一个箭步猛地跳入大殿一侧的暗门,魂帝见状也连忙御气一同跃入。几个许氏青年大感好奇,走近这暗门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眼前是一望到底的万丈绝壁。低头看去,洞庭湖墨绿色的湖水在崖底漩涡叠涌,看上一会不禁令人头晕目眩。
原来这间大殿坐落于此岛最高位置,下临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只见远处的天际,隐约有两个人影向南极速飞去。不一会,观望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尖叫,众人纷纷朝崖下极远的水中看去,只见一头山丘一般巨大的黑鱼正在湖中来回翻滚,那黑鱼少说也有万斤以上,原来那黑鱼精方才逃到水中,被清玄用罗盘追踪赶上,激怒之下显出了本形,洞庭湖上顿时洪浪冲天,好在这里地势极高,众人心下稍安。
一旁的许逸尘听到众人呼喊,来到门边朝远处眺望,看到湖中那大黑鱼,不正是那日兴风作浪害死爹爹的巨鱼吗?不禁怒气冲天,只恨自己凡夫俗子之躯,见到杀父恶鱼,却无能为力,只好抓起香案上一只铜炉恶狠狠地朝湖里扔去,一泄心头之恨。只见半空中清玄道长凌波踏浪如履平地,手舞拂尘朝那大黑鱼的巨尾攻去,魂帝则御气飞至巨大无朋的鱼头上举拳袭向其眼。
大黑鱼首尾不能相顾,同时被当世两大高手所伤,不禁引颈悲鸣,翻浪哀嚎。斗至正酣,大黑鱼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吼,巨头疯狂摇动,血盆大口怒张瞬间吞下魂帝,接着巨尾猛地朝湖面一拍,击起一道如山一般高的水柱,转眼间一下扎入湖水中消失不见,湖面的惊涛骇浪随之平复。徒然生变,崖上大殿的众人顿时看得目瞪口呆,不禁为清玄道长和魂帝捏了把冷汗。
过了两盏茶功夫,天色渐晚,众人眼见清玄和魂帝仍无影无踪,正长吁短叹时,突然人群中有人爆出了惊呼,只见崖下洞庭湖水方圆数里尽赤,血水里两个身影冲天而出,不是清玄和魂帝又是谁?众人不禁高声欢呼起来。不多时,清玄一身湿漉和魂帝返回到大殿中。只见魂帝满身血污,手里多了个车轮般大的红球,那红球还兀自一张一合,污血汩汩流下。众人走近一看忍不住作呕,只见那是一颗巨大的心脏,此刻还在上下跳动着,散发出阵阵浓烈的腥臭。
只听得魂帝腰间葫芦里残魄哈哈大笑夸耀道:“要不是小老儿我机灵,见机行事,换作别人早就尿裤裆了。”此刻众人才明白,就在刚才湖中激战之时,魂帝虽然被大黑鱼一口吞下,但由于他借剑魄显形,早已不是寻常血肉之身,五行之中愣是万难受到丝毫损伤。待进了那黑鱼口中便将腰间葫芦打开,放出残魄来。那魄本喜欢夜间活动,见到大黑鱼黑黢的内腔不禁大喜过望,顺着食道来到黑鱼心室附近,朝着其心脏一顿疯狂拳打脚踢;与此同时,被黑鱼尾击入水中的清玄道长,正用道家龟息大法潜泳时,突然见到大黑鱼垂死挣扎,知道机不可失,忙运起拂尘封住其督脉和命脉两处穴道。
那黑鱼精本在大风雷天渡劫失败,沦落为尸鲲,靠许隐的纯阳魂魄续命,好不容易慢慢恢复血气,虽然在水里凶猛无比,这下心室被袭、命门受封,焉有活命之理?正当人们高声欢呼除掉黑鱼精时,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呼,只见少年许逸尘,抄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大刀,朝着那颗大心脏发疯似地攒刺起来,边刺边嚎啕大哭,污血和着眼泪溅得一身,众人见此无不摇头叹息。眼见天色已晚,众人便在岛上逗留一夜,第二天天明将许隐的尸首运回许家村安葬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