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两侧还各有一条平坦的但更加陡峭的小道,是孩子们用自制的各种滑轮玩意儿玩耍的竞技场。唯一的可以通行车辆的道路是锅炉房西侧的一条土路。是主要用来运煤的,往来时尘土很大所以基本上平时没有人迹。
师徒两围着浴池转了一圈后在门口找了僻静的角落等着,没有知会孙泽兴。等了很久也未见孙泽兴出来,郝金铎进入热气蒸腾的浴池后也没有发现孙泽兴的身影。正要出门通知李伯驹绕到浴池后面去查看时,郝金铎突然听到浴池后窗外传来几声女人惊呼。
郝金铎再次转身回去穿过浴池朝后门跑去,浴池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只在靠后墙位置有堆不大的煤堆,其他的地方一览无余。院子的小门敞开着。惊呼是旁边女浴室传来的,此时也已经有人跑出来查看,原来是有人用石子砸碎了女浴室的后窗。
郝金铎第一反应是有哪里不对?具体是什么却一时没有想到。就在这时李伯驹的呼叫声从敞开的院门外传来,郝金铎跑出去一看又是大吃一惊。
出了院门后向左有一条弯沿的小径,孙泽兴双膝跪地的向前匍匐着,后背上面露出一截插着的木棍。李伯驹正在俯身检查,见师傅过来马上说道:“已经死了,刚刚咽气。是从背后投掷的标枪,力气很大,刺穿了胸腔。我听到声音后从东面的小路跑过来,其间并未发现有人。”说着看了一眼手表,“耗时三分钟。”
郝金铎粗略检查了一下孙泽兴的尸体,又起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猛的一拍大腿,“上当了,那个人是从浴池里跑的。我穿过浴池时遇到一个包裹的很严实的人,是洗完澡要出门的样子。可他的额头没有热气烘烤出来的潮红和湿润。快,我从原路往回追,你翻墙走锅炉房抄近路去堵。那个人出门后只能走西面的小路,我追你堵。”
李伯驹点头,快速来到锅炉房的院墙外。这里有个小门已经锁了,刚才和师傅熟悉环境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小门边立有个大木箱子,可以让人不太费力的攀上很高的院墙。李伯驹突然想到,这个木箱子很可能也是那个凶手所预留的。看来他给自己安排的逃跑路径不止一条。
李伯驹攀上院墙后准备跳下时回头看了一眼,见师父还在注视着自己而没有去追凶手。是啊,师傅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年老体衰的他即使追上凶手又能如何?讲政策?自己必须尽快的成长起来,尽快的出徒。
然后李伯驹就跳下了高墙,再然后就中招了。他咬牙忍着,一是怕师傅分神,二是怕凶手听到声音改变逃跑路线。李伯驹加快了脚步,他根据自己印象中的周围环境分析着凶手可能的逃跑路线和速度,借以分散自己对疼痛的感知。
李伯驹向西斜穿过锅炉房的院子径直来到西墙下,这里还有一个角门,是职工平时出入的小门。出了小门就是楼梯旁的很陡峭的小径,这里应该可以堵住他。刚拉开小门李伯驹就听到连续的两个声响,一个是清脆的金属的摔打声,一个是沉闷的重物坠地声。
待到李伯驹跑到声音发出的地方,眼前的一幕令他惊呆了。也令他的余生都懊悔不已,痛彻心扉。
师傅倒在血泊中,双手正试图堵住脖颈上的伤口以延长意识清醒的时间。一辆自行车摔在师傅身前几米外,车轮还在转动着。一根肉眼难辨的,细细的铁丝横亘在师傅和自行车之间,此刻那就是生死之间的界限。
铁丝固定在小径两旁的树上,高度应该是正好拦在一个成年人的胸口位置。凶手的目的还是要迟滞追击者的速度,如果是正常身高的人很可能会被兜一个跟头或受些伤,可是师傅的身高不及一个成年人,他被兜住了颈部。
师傅几次张嘴都发不出声音了。就躺在地上那么定定的看着李伯驹,好像所有的意味都包含在了里面。李伯驹跪在师傅的身旁没有呼号,他知道师傅讨厌这种肆意宣泄的表达方式。
李伯驹俯身贴近师傅,他想知道师傅对自己还有什么交待?师傅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吃力的想抬手比划什么却始终没有成功。最后师傅放弃了努力,就那么看着李伯驹笑了。笑的有遗憾,有欣慰,也有满足。
师傅死了,就这么突然地,轻易地死了。李伯驹的脑海中仿若一片空白,又仿佛一时间回闪过千百个念头。
最后他只记得一点,
那就是他李伯驹,
已经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