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流浪到信州,正赶上几个村子闹瘟疫,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个名叫邓毅的秀才。
邓毅病逝,可他的父母却撑着活下来。
姚家大郎见那邓毅与他年岁差不多大,便乞求那对夫妇收留他,以邓毅之名为其养老送终。
他与那对夫妇说,他爹娘都在汀州水患中丧命,只留他一人四海为家,见到失去独子的夫妇二人,就想到若是自己的父母独留在世定然也是这般悲伤。
那夫妇二人为这番话动容,又见他确实是个识文断字的孩子,言谈举止与别的流浪儿不同,便应下他的恳求,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他为邓毅博个功名。
从此,姚家大郎便成了这家人的毅儿。此时,他已年纪十六。距离开上杭已经过去整整八年。
新的邓毅很孝顺,也很好学。不仅将夫妇二人侍奉得很好,还考取了举人。
熟识邓家的人见此,便也默认了他就是邓家的孩子。甚至还有人说,或许就是死去的邓毅魂魄依附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代替他在父母身边尽孝。
但是,不论邓毅如何孝顺,那对夫妇终是因瘟疫伤了身子,数年之后病体油尽灯枯,相继离世。
邓家原本生活也算可以,但一场瘟疫下来求医问药花去不少。即便邓毅也曾想办法赚钱糊口,为夫妇二人买药,哪怕是苦力活也肯做,但到夫妇二人离世时也所剩无几。
邓毅用家中仅剩的那点钱安葬夫妇二人之后,便离开了信州。
他付出几年孝心,换得了一个求学的身份。
在科考前,寄住在衡州庙宇,是他最后的落脚之处,众所周知。
……
“所以,邓知县就见了你那一面,之后再未来过严家。”杜言秋道。
与姚家其他人一样,邓毅不愿打扰恩人。
严老夫人点点头,“是的,那日在县衙大堂,我说了谎。”
“你想帮忙掩饰邓知县的去处。”
“我虽不知姚家人藏身何处,但能想到,若邓知县秘密行事,肯定会与他的亲人见面。逢五以听琴为由在醉心楼见他的妹妹与姑母,那逢八应该是见他的母亲与祖母吧。”
“你以为承认邓知县为修建圩田之事私下见你,便不会再有人追查。你没想过邓知县逢八之约可能还会为了其他?”
“那时未作多想。是后来……难怪后来又有人细致问我邓知县夜入严家一事,特意揪着逢八的日子。好在我这么多年一向小心谨慎,当时在县衙大堂也说的含糊,未弄巧成拙。没多久,贺永被抓,听说又供出一个逢八之约。”严老夫人想了想,“他的话若不止为诬陷邓知县,便是还想隐瞒什么?”
杜言秋当然清楚此事始末。
贺永供出逢八之约新解后,胡知州当即便提出严老夫人是否当众撒谎的疑问。
后来是主簿张州珉分辩,严老夫人在衙门曾说她年纪大,日子记不清。只记得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四月初八佛诞节那晚。还说严老夫人日日诵经,日日相同,心中早无时日之分,只记得每隔数日邓知县便去叨扰她,这具体日子并未十分肯定等等,以此说明严老夫人记不准日子也正常,也正应了严老夫人所言,她话说得含糊。
之后众人的话便围绕邓知县与贺永等人勾结,妄图侵吞金库展开,将严老夫人的话撇去了。
当时只觉得一群人闹哄哄地像在唱戏。
“谁又追问你邓知县夜入严家一事?”
杜言秋猜测,此人是觉察到严老夫人包庇之意,想追查邓知县动向,一探究竟?还是当严老夫人的话为真,想封她的口,排除她的话,以坐实贺永的诬陷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