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时隔多年后,再次见到姚家人。夫君回来与我说,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名叫吟莺的抚琴女就是姚书吏的女儿丽娘,眉眼与她的母亲有七八分像。”
“听醉心楼的掌柜娘子花娘说,吟莺是她三年前收留的孤女,辛苦培养了她三年,才在那年的上元节初次抛头露面。”
“没想到丽娘已在醉心楼那烟花之所栖身三年。当年姚家出事时,她才五岁,那年再见已年方十七。”
“夫君也只是认出她,并未与她多说一句话。之后也很少再去醉心楼。”
“夫君不敢,怕出卖她,也怕连累严家。能做的只有默默留意着……”
“后来每一年的上元节,夫君都会去北门街的花灯会上走一走,每年都会听到那首《赏月曲》。”
“再后来,夫君得知吟莺姑娘的身边新来了个侍奉嬷嬷,那嬷嬷还带着个十来岁的儿子。花娘还帮那个孩子入了上杭户籍,得以到县学读书。”
“夫君知道那醉心楼的花娘虽经营着风尘生意,却对女子格外关照。那嬷嬷母子也是流落到上杭的孤苦人,受花娘恩惠能得个安身之所,混口饭吃也算是这辈子的造化。除此之外,夫君起初并未再多想。”
但是,后来有一日,严老夫人出门,马车经过一个路口,不经意间撞到一个妇人。车夫奉严老夫人之命将那妇人扶上马车,准备送医。那妇人紧紧攥住严老夫人的手。
“我认出,她是姚芷。”严老夫人道,“姚书吏的妹妹也回来了。”
“我知道姚芷生性机敏,猜到她定是打探到我出门的路线,故意等着撞上我的马车。在马车上,姚芷悄悄告诉我,其实她早几年便回到上杭,安顿好落脚之处后,来到醉心楼陪着侄女丽娘,化名玥姨。还收养了一个儿子,在县学读书,名叫陈少杰,随了她以前的夫家姓,希望与她的亲生儿子陈佑做个兄弟。”
“我知道,姚芷信我,才与我吐露这些话。而这‘信’字便是因我夫君帮她们送走了姚家大郎。”
“再次道谢后,姚芷问我可知他家大郎如今下落。”
——其实,严墨送走姚家大郎后,一直断断续续与其联系。
也是严墨的嘱托。
他不希望自己仅做的这点好事化为泡影,不想那个孩子落为飘走的浮萍。他无力为那孩子规划未来,只能留给那孩子一份精神依靠。
虽然他知道,那孩子背着姚家不公,独自支撑着一股子精神气,根本不需要什么依靠。
那孩子听他的话,隔两年就会化名托行商给他捎来一封信。
前几封信来自不同地方,都是一张白纸,空无一字,更未留具体回信地址。
据此,严墨知道那孩子是平安的,而且也颇有一分手段。否则怎能托到信使?
后来严墨收到一封署名邓毅的信,他知道那个孩子从此改名邓毅,不论通过何等手段,得到了一个参加科举的资格。
阅罢,严墨看着那封信在自己手中化为灰烬。自此,他也再未收到过那孩子的书信。
所以,当姚芷询问严老夫人时,严老夫人也只能告诉她一个新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严墨再次见到邓毅的名字,是在去年新科进士的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