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高原首府—呼市,连绵青山脚下的一所大学宿舍内。
毕业季宿舍里安静异常,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床边。他的屁股旁是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可这位眼眸低垂,长得颇为清秀的年轻人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的目光陷落在拇指不停摩挲的相框上无法自拔,活像非洲大草原上,一头刚出生不久就陷在淤泥里的小水牛,想挣扎着起身,却无能为力。
照片,是年轻人董宇和一位散发着素雅味道的女人合照。
在董宇看来,用泡影来形容这个女人是再恰当不过了,因为她们都在低到无法听清的破裂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里边的合照,证明着这个女人的的确确存在过,是与董宇相伴过大学三年的为数不多的证据,同样,也是证明董宇的确不是精神分裂患者的证据,但这二者,现如今也只有董宇相信和坚持。
又是秋天了,董宇,大四毕业,已经23岁。
距离这天的三个月前,不知道是世界还是命运和董宇玩起了一个叫丑小鸭找妈妈的游戏。
可无论是长相还是出身,他都算不得丑小鸭,而那个女人,他的女友,同样也不是天鹅妈妈。
女人消失的那天午后,见过董宇的学生们,都形容他如疯牛一般,在学校里横冲直撞到处寻找和打听女人的下落。
他每日都跟个望夫石一样杵在女生宿舍楼下,堵着离奇消失的女人的室友。
那几个女孩子实在是不堪其扰,只能告诉了学校领导,说有个知道她们喜欢的口味的食物,平日喜欢穿什么样风格的衣服,晚上几点睡觉,以及最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就连那些出不了她们被窝的密语都一清二楚的死变态,在骚扰她们。
学校介入以后,包青天一样的十分公正,完全就没有向着董宇的意思。
只因为那照片上的女人,在他们调查以后,发现压根就不是学校里的学生,而大家伙听到董宇杜撰出的那些经历,就连董宇的室友都没有听说过。
在室友印象里,董宇就是个足不出户的死宅。
于是乎,学校在冷酷且坚决之余还是留了些温情,没给他抬出狗头铡,把他赶出学校,只是给了董宇一个大处分,并告诉他,只要他消停待够这仨个月,学校还是会大人不记小人过,施舍给他一个毕业证书。
当处分贴在各个宿舍楼门口之后,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一直就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董宇,霎时间就成了学校炙手可热的红人。
当然了,这个红是有点发黑。
学生们像是事前商议好的一样,董宇被牢牢地扣上了跟踪狂、死变态以及想女人想疯了等等之类的罪名。
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他的,都统一了战线,在他背后拿手指头戳一戳他的脊梁骨,好像如果不这样干,似乎就成了董宇的同党。
时间回到现在,那块儿望夫石动了起来,董宇提起行李箱,踏出宿舍的时候,他又再次拨通了那个女人—恒我,她的电话。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确认后再...。”
握着苹果手机的手逐渐用力,关节也渐渐青白,可一想到这个手机也是恒我送给自己的,他慌忙间收了力气。
唯一的恋情,如马孔多的暴雨般,来的迅猛,让人从头至脚的痛快愉悦,可暴雨去的也更加果决。
这怎么能让初尝爱情美好的董宇,干脆利索地擦干身子,接受雨过天晴。
初恋嘛,总是如抽的第一根香烟一样,就算头昏恶心的要死,在成了老烟民以后,还是忘不掉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
火车站
距离列车发车还有几分钟,耷拉着脑袋的董宇站在月台的垃圾桶旁抽起了烟。
以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个眼睛死死盯着那根燃烧自己愉悦他人的香烟,等刚燃到一半的时候,那双桃花似的迷人眼睛就会变得危险,随即恶狠狠地呵斥声就会响起。
“到一半了!不可以抽了!”
可看现在,身边只有同样在吸吐烟雾的声音。
董宇瞥了眼身旁同样在抽烟的年轻女人,有些惊讶。
“洋妞?她抽的啥烟了,黑不溜秋的,烟嘴还那老长,跟个黑管一样,看着就不太好抽。”董宇心里说。
有一种说法,人悲伤到了一定程度,大脑就会启动防御机制,好让潜意识里的快乐原则,像是程序一样重新运行。
而董宇获得快乐的最佳方式,就是在心底不断吐槽别人,以及说些不着调的烂话。
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打量,一直低着头的外国女人把头抬了起来,二人的目光交汇在烟雾当中。
女人那双湛蓝洁净的眼睛,让董宇下意识就想起了家乡的那片湖水。
女人看到董宇瞧着自己发愣,嘴角自然而然拉起了弧度,回过神的董宇,给了对方一个自认为还算优雅绅士的微笑。
可在金发女人看来,那就是小男孩见到甜美大姐姐,露出的尴尬到让人恨不得把鞋底抠烂的笑容。
“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是没见过女人吗,怎么还看呆了,丢你的脸不要紧,不能丢国家的脸啊!”爱国青年董宇心里直骂着自己。
董宇撇过头,但无形中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愣是把他的眼睛往女人的方向掰扯。
他的余光就是离不开女人。女人察觉到董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烟上,她从黑色的lv手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向董宇。
“黑手党,俄罗斯的大牌子。”
女人递烟的动作比那口流利的普通话更让董宇慌乱,他连着摆手说不用,心里却嘀咕起来。
“啥大牌子,真当弟弟我土狗啊,举手投足像个富婆,背的是lv,衣服的牌子我估计上辈子也没听说过,怎么抽的烟这么次。”
女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噗嗤一笑,眼神变得趣味起来。
竟然从董宇手里把他的烟盒拿了过来,从里边抽走了一根又丢给了他。
说了句谢谢后,白皙透着些许红润的小脸靠近了董宇,缓缓吐了口烟雾,等看到董宇耳垂跟猴屁股一样瞬间通红,她发出和她形象完全不符的笑声。
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爽朗笑声。就好像梁山上面,胡子拉碴的宋江,对着众兄弟们大谈有了编制的好处后发出的爽朗笑声,让人信服也让人幸福。
董宇傻傻站在原地,任由女人摆弄自己后从眼前消失,足足一两分钟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董宇翻着眼睛,看看头顶阴郁的天空,感叹道。
“洋妞,就是他娘的胆子大。”
作为有女友的男人,理所应当的,董宇拿女友恒我和这个年轻的外国女人做起了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