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师眯着眼睛看着瑞普兰，似乎想说什么，看到瑞普兰的情绪已经完全表现在脸上，便唤来一个小哥布林引领瑞普兰。

小哥布林戴着小面具，拿着小法杖，看来是新一代的祭师。一路上不说话，只是用各种音调的“嗯”回答问题。

“来了，瑞普兰大人？”在接近营地中心的位置，长着灰色八字胡的蓝晶城大使停止抚摸骑乘鸽，屈膝向瑞普兰行礼。

瑞普兰走过去，默默地把手放在鸽子的头上。

骑乘鸽是一种巨型鸽子，体型略大于战马。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存在的，应该是人类驯化的最大成就吧——这么大的素食者能存在就是一种奇迹。许多科学家都把这作为“超级古文明的”存在证据——要么是能作用于活体目标且性状能稳定遗传的膨胀魔咒，要么是某种目前只能幻想的生物技术。

营地的中心围着一圈藤蔓墙，看不到里面是什么。里面长着许多树木，却没有一棵伸出墙外。

小哥布林跳起一支奇怪的舞，挥舞小法杖，用自己的语言吟唱着什么。瑞普兰正要发问，墙的后面传来人的语言：“瑞普兰，你可以进来了。”

瑞普兰面前的藤蔓扭曲成绳梯的形状，他进入藤蔓后的场地。

“女王阁下。”瑞普兰单膝下跪。

“不必多礼，先生。”场地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花苞，现在这个花苞正在缓慢的展开。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花后殿下，您是否知道我们...”

“哥布林地盘上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我还用了上百年阅读了解到了很多你们人类的东西。顺便说一句，你上次送来的很多书对我很有参考价值。”

“这是我的荣幸，更是那些作者的荣幸。”

“再上届女王留下的书就没有了，放在藤蔓底下容易腐烂。通过对照上届花后留下的书，我初步了解你们各方面领域进步的速度。有趣的是你们在不同时代对于一件事评价的反复无常。”花后露出了她的脸，几乎是一张美人的脸，不过是按照植物的审美来配色的。

“时代不同，人们的见识和知识也不同。”瑞普兰的语气很平和。

“你驻扎的人对于哥布林的轻微反感却从不反复无常。如果不是哥布林很多，不是出于对你的尊敬，他们对哥布林的不喜欢程度可不只是‘轻微’了。”

“他们只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和生活习惯...”瑞普兰的声音不那么平稳了。

“您自己都不信。”花后笑道“在你看来，魔杖立法促成了还是导致了更好地控制十八世纪的和人类混居的异族的叛乱？”这是一道教会大学的考试题，瑞普兰从那里毕业的。

“又回到种族关系的问题了，我的女王。你要相信，如果蓝晶城独立成功，其他的各大势力也会揭竿而起，分担教会军队的攻击，既然您学过历史，就应该知道，人类处于众邦林立的时代，其他智慧种族过的更好。”

“根据历史的记载，那种时代我们族就会忍不住侵略你们。”

“恕我直言，人类力量的进步快过任何已知种族。出于魔法科技混合文明的特点，人类的防御成本越来越低于能破解防御的进攻成本。至少蓝晶城作为一隅之地已经能抵抗二十倍敌人的的攻击。所以一旦我达到目的，这个世界可以在之后的许多年保持平衡。”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计划。不喜欢把长满花花草草的地方变成种植园。不过既然教会的武装伐木场从各个方向腐蚀我们的森林，我愿意合作。我只是为了森林。”曼陀罗魔花腰部以上已经露了出来。如果忽略颜色，她还是很美的。

“那真是我的荣幸，很高兴达成共识，花后。”

“你知道‘蓝藻花’吗？它是哥布林的——按你们的说法——国花，它对异类喷吐着自己的元气攻击，直到敌人消失或自己被碾碎。它代表着的，就是对不知深浅入侵这里的冒险者的至死不屈。为了你们顺利进来，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们移植。”

“它精神可嘉。‘蓝藻花’只是过去的人错误的称谓，并不是藻类。现在我们都知道这物种的真正所属，‘蓝藻花’的叫法只是出于习惯沿用至今，就像苯的结构图一样，老式的错误画法也被广泛接受。”

“你们人族的很多错误也都沿用至今，而且被广泛接受。”曼陀罗花后的身体完全显露出来。她站在花蕊上看着他。

“如果通过犯较小的错来阻止大错，也算是正当的，是吧？”

“如果那真的是小错，瑞普兰城主，”花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讨论的结束。“我不阻止你们，我只是站在这里。和我握个手。这代表人与人之间的共识，对吗？”

瑞普兰慢慢走过来，温热的手握上冷冷的叶片。两位决定不知多少生灵命运的生灵安静地对视。

这对视会改变什么呢？也许历史之线会为他们抖动一瞬？不过历史不在乎。在乎的，只有他们，和被他们改变一生的生灵们。

“为什么你我如此相像。”瑞普兰看着这株植物。

“也许在未来，我们会知道。也许答案就在今天的谈话里呢？”

“我不懂，”瑞普兰轻笑了一声“也许殿下百年的智慧领悟到了什么。”

看着瑞普兰爬藤蔓的背影，花后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能阻止那个大错，人类。”

瑞普兰走到骑乘鸽的身前，定定地看着它。鸽子睁着圆眼睛回看，洁白的羽毛被风吹出细细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