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么客气？”他看着季橙，女孩眼中的清澈与不卑不亢于跟第一次在红酒品鉴课见到的时候一样，惊鸿一瞥，此生难忘。

只是这样独处似乎是第一次，她白皙的额头前因为天热挂着笑笑的汗珠，不施粉黛的脸上，皮肤像小孩般细得看不到毛孔。

看着她深潭般的瞳孔，吴烨的心跳得快了起来，他赶忙点了点头，忍不住想用手去剥她被汗粘在白皙的额头前的两丝头发，但他不喜欢毫无征兆地触碰一个女生，尤其是这个让他心跳不止的人，他不知道他的眼神在她乖巧的头发来回看着上有些忙乱：“行，今天就不喝，给你做司机。”半晌，他只说出这一句话。

季橙点了点头，又低头笑了笑，可能是那种完全不属于他的天真表情逗笑了。

因为要接人，这顿二人餐火锅吃的有点快，期间也没聊什么，吴烨很喜欢吃蟹，吃起来十分认真十分、并很乐于向着他倾慕的女生展示着蟹的技巧，季橙吃了不少，听了很多他对于珍宝蟹吃法的独特见解。

季橙向来不是个害羞忸怩的女生，第一次与吴烨独处，她从不知道吴烨是一个能说出这么多话的人，但她并不怎么惊讶，她矜持、礼貌，不主动靠近，也能全然接纳别人的热情。

在晚饭结束后去接人的路上，吴烨问了很多一直想问的问题，比如季橙喜欢去哪里旅游，喜欢听什么谁的歌、喜欢那种运动或是以后想要去做什么这样的个人取向性的问题。季橙深深感受到了某些信息，然而她却在李奈的吴烨之间做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选择，甚至在某个瞬间感到了内心最幽暗之处的自责。

她终究是不爱说太多话。

小雨下了起来，吴烨开的很慢，终究还是到了目的地——徐塘里国际小学。季橙下车不久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中国人的头发，眉目一看便是混血儿。

“请问你是哪位？”吴烨看了看后视镜，后座的小孩板着幼稚的脸。他本想逗逗小孩，不想这孩子开口便答——

“我叫季本，我是她儿子。”

季橙此时刚关上车门，听得此话，回头对孩子淡淡一笑，转身轻描淡写地扣上安全带，坐定。

良久，她才发现吴烨一直没发动车子，他似乎是惊得失神了。

“吴烨？”她的手在吴烨面前晃了晃“开车吧，麻烦你一下送我回一下我家，我把他送回去给阿姨。”

发动车子，他的惊讶还写在脸上。

“这个女生——”他想“究竟是什么情况！”

三年的动心，涨潮般汹涌来的冲动推着吴烨的心脏跳得很快。

就在今晚了，不要怂，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心里这么想着，吴烨稳把着方向盘没有再说话，他能感受到，后座的小孩子有着与季橙一样的沉默，这种沉默似乎是写在基因里的。

身边的季橙，并不打算主动做任何解释。

这一路吴烨不记得怎么把车开到季橙家的，心思完全不在路况上，满脑子都是对于这件事的疑惑，季橙在身边沉默地做着，二十分钟的车程非常的压抑。

季橙的家在任园，在这座城市古城区湖区的西边，藏在一纵低矮的细叶古树交织之中，任园是市中心老城区最早的独栋别墅小区，早在二十年前，这样的住宅都没有建地下车库，车都停在前后门口的通道上，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几辆车子，小区的路十分拥挤难行，少有不慎就容易剐蹭到各种价值过百万的车子，吴烨开进小区后专注了不少，他小心避开停靠的车辆，终于在季橙家后门不远处找到了一处空位停了下来。

“你刚说把小孩送回家，家里有人照顾吗？”吴烨知道季橙不怎么喜欢回这边住，通常情况下为了方便，季橙都经常回离学校不远的家住。

“这边一直有一个人在守着房子，他在我家十多年了。”季橙说着下了车，五岁的基本很矮小，但是小男孩开车关门很熟练很有劲。他跟在季橙身后走进院子上楼梯，像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季橙正在按指纹，门被打开了。

吴烨正巧关上院门跟进来，抬头看见了那个开门的男人。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眼睛，二十几岁的模样，有一双五十岁阅历的眼睛，他的表情和动作都熟练的像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吴烨不由得礼貌地点点头打了招呼，对方也点了点头。他猜想，也许这就是季涛，老校友、老前辈、捐款无数、深藏功名——季橙的父亲。但是季涛再怎么也是九十年代的老毕业生代表了，作为季橙的父亲，再怎么也有五十几岁了，怎么可能这般长相。

吴烨打消了这样的猜测。

季橙看来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吴烨尴尬地站在门厅环市这个中式住宅，传统、优雅、明亮，有年代感，有生活痕迹，看来一直有人住，季橙远处对那个男生交代了几句转本地上学和补打疫苗、申请户口的事情，就转身示意吴烨一起来开，她进门脱了鞋是光着脚的，出门时候她看了看门口一双崭新的羊皮尖头凉鞋，一脚踢开，拖上了那双旧的发黄匡威，微微扯着吴烨的袖子往外走，像是要急于离开这里。

季橙的举动无疑是反常的，她很少主动触碰别人，哪怕是衣服角，当然，除了对她形影不离恨不得挂在身上的闺蜜李奈。

已经是晚上九点，还有一小时宿舍就要锁门了，小区的路边灯光幽暗，树影婆娑，吴烨终是忍不住停下来转身拉住了季橙。

“季橙，我问你——”

季橙并不惊讶，看着他急切的眼神，点了点头：“你说吧。”

“刚才那个小孩，为什么叫你，妈妈？”他显然很着急，但他还是很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一直想当妈妈？”季橙低头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转头看了看邻居家园墙边开满的高过头的一朵朵深红色蔷薇。

“可是，那他是——”吴烨说不出口，他想问季本是不是季橙的亲生儿子，但这怎么可能，认识了四年的二十三岁的季橙，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五岁的儿子？

“你是想问小本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吴烨抿了抿嘴，吃力的点了一下头。

“当然不是了，是我家一个老朋友的小儿子，去年他们国家出事死了很多人，小本的家人都死了，我就决定收养他，可是我现在年龄不够。”

吴烨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这跟他期望的终究不太一样。“可是你才二十四岁，这么想要一个孩子，想当妈妈，你可以结婚可以自己生一个，为什么非要领养？”

“我是一直想当妈妈，喜欢小孩的，是不是自己生也无所谓了。”季橙的轻描淡写激怒了吴烨。

“我是说，季橙你还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你这样想会不会有点幼稚。”

“可能吧，我爸也这么说我，他还说这不可能，但我无所谓。”

看出她倔强的一面，吴烨既想不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突然有点恨自己这些年来面对心上人的怯懦和无动于衷。

“我特么究竟在怕什么。”他心里想着，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在他看来，可能是自己拖沓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今天的局面，他们上车后，吴烨主动去帮季橙系安全带，谁需要他系安全带，又不是电视剧里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女主。在季橙疑惑地看着他怪异的举动时，他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季橙巴掌大的脸就在他的面前，不到一颗糖的距离。他扭头看着那双瞳孔漆黑的杏眼，心潮澎湃。

“我其实很后悔，这么久没有跟你表白。”吴烨近处看着这张他无数次梦中缱绻的脸，说出了他想了很久都没说的话。“我喜欢你很久了。”

“可是我——”

“你等一下，”他低头想了想，径直吻了上去......

她的气息就在嘴边。在一次一次唇舌被更加有力的掠夺后，她也似乎被激活了某种力量，给予了些许的回应，也真是这样的回应，让吴烨有信心能把那副纤细的身体搂进来，只有些许清新的头发微微养到耳际……

在一次次更深更直白的亲吻里，互相确认着对方的主动，唇齿的纠缠果真耗费人的精力，当其中一个人终于没有力气方才停下来去确认某些情况时，对面，她眼中的迷乱竟看着有几分颠相。

“我想确认一下。”吴烨此刻握着那双手，已是另一番心境。

“确认什么？”她回过些神来，睫毛微微颤着。

“就是——”吴烨还是低头想了想，，然后调皮地眨着眼睛：“以后咱们还是自己生一个比较好。”

刚被亲了个情迷意乱，又被直戳戳要求生孩子，这个信息量大的惊人，季橙若有所思，却也有些害羞不敢直视某人的眼睛，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