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将近大半生,金玉憎恶这个女儿,是的,这个脚先出来的女儿,她是老五,她既然也是在棚子里出生的,那就叫老棚吧。
老棚是直接送给加兰的妹妹,也就是她们的小姑姑带的,名字或许也是她取的,要不然,她的出生地其实跟她的姐姐和妹妹没什么两样,她应该叫老棚三号。
这样一晃,就到了94年,这并不算是最后一个,她是第七个,那时梅玲(老四)已经可以背孩子了,她背着这个小妹妹下山玩,晃晃悠悠,一齐从山上滚下来,贱命就是贱命哪,两个人都没有大碍,又得以像狗儿猫儿似的活了下来。
梅玲给老七取了名字,就叫“梅秀”,反正什么芳呀香呀,云呀霞呀的都用完了,既然是女孩子就取女孩子的名字,噢对了,所谓老棚,那也是有大名的,她的大名就叫梅霞,不过那根本不重要,就是身为父亲的加兰,也花了好多时间,才记住这些女儿的名字,毕竟,女儿不重要,一点儿也不重要。
矿山周边的村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老六梅丽出生时,加兰提着粪箕去林子里捡柴,村民说:“瞧,加兰又生了一个女儿,他正要把她扔了呢。”
有姐姐的话,其实那个年代养孩子并不费什么劲,最危险的不是从山上滚落,而是这样一件事……
那天金玉正在干着什么活,梅丽和梅秀正在雨后的大泥坑里玩,不料想竟跌落进去,梅玲喊:“妈妈妈妈!妹妹掉坑里了!”
金玉冲过来,趴在泥坑边上一手一个捉着后脖颈就把她们提了上来。
好多年以后,金玉也为她的眼疾手快而得意。
她还常常谈起另一件小事:
有一天,她在插秧,梅香(老二)正背着梅玲(老四),背了好久好久,梅香跟金玉哀求着:“妈妈妈妈,我背不动了。”
金玉说:“你田垛上靠着,你靠着。”
就这样,梅香坚持到金玉插完秧,那年她也才8岁呀。
生下老七后,金玉又怀孕了,她凭借着已生育七胎的感觉,断定肚子里这个还是个女儿,于是她终于放弃了。
彼时,她4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