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一直跟在我父亲身边,但骑自行车也不是他教的。他工作很忙,我们家孩子也多,总有顾及不上的。幸运的是,在我幼教的那段时间,我父亲的一个工作搭档正好在我们家借住。他,我的老师,一个很立派的大人,一度担当了我父亲的职责,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自行车便是其中之一。”
Thalia抿了抿唇,其实她的身边也不是没有父亲般的存在,“我伯伯也教会了我很多,但自行车,我还真没见他骑过,我爸爸也没有。大概我们家族的男人都不会骑自行车吧?”
聂珩笑着摇摇头,“为这点小事,何必把整个家族的男人一并拖下水?”
“是真的!不会骑自行车又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情。”
“我赞同这点,可是之前你为什么要欲盖弥彰?”
逻辑上站不住脚,Thalia轻哼一声,傲娇地把头扭开,拒绝作答。
反差得过于可爱了。聂珩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啦!一会儿我骑车带你,可以吗?”
Thalia抿唇,羞赧地点点头,扑腾扑腾的刘海儿下,蜜眼清澈明亮。
只可惜那并非信任的目光。
青涩时代也好,张狂时期也罢,从自行车到重型机车,聂珩的车后座从没有坐过比Thalia还要小心谨慎的人!因为环抱他的腰不合适,便死死揪住他大衣两侧的荷包。因为惯性,这一拽把让份全拉到了后头,他不仅是腰使不上劲,还有些喘不来气儿!车自然骑得歪歪扭扭。
于是两人一路上都在拌嘴,坐车的指责骑车的危险驾驶,骑车的指责坐车的危险搭乘,一直到买票进入皇帝陵寝才消停下来。
陵墓总是庄严肃穆的,但或许并非因为死亡是一件阴森可怖的事情,而是它带有一种神性。
这是他们昨日在维也纳中央公墓散步时达成的共识。正如音乐家之冢埋葬着的20多位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音乐家,他们生前也许毫无联系,死后却因为安眠的地方而联系在一起。人死之后终归是要化作尘土。墓地没有审判的职能,它只是包容了生的各种形态,抹去了生无法逾越的界限。
而皇帝陵则要独特些,顾名思义,它即为在欧洲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王室哈布斯堡家族的陵寝。据说有142位家族成员长眠于此,当真是用血脉和头衔展示了一个家族几百年的兴衰荣辱。
与前两日的有来有回不同,Thalia虽然也在认真听聂珩说话,但反馈的却是心事重重。于是走出陵寝,他没有急于骑车去下一个目的地,而是提意走一段,正好哄哄她。
“你好像不欢?”
“我只是在想,或许也会有人不想被葬入这里,无论它意味着怎样的尊荣。”
“是吗?我还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请死后葬入我家墓园’这类求婚词。”
Thalia没想到会听到他生硬地说着这种话,抬头看过去,“也许吧!毕竟拥有墓园的不可能是寻常人家。但不寻常的人家不寻常的不只是家底,还有束缚。”
就像她看到的,体会的。可也局限在了她看到的,体会的。
“可束缚却不是一件不寻常的事。的确,有些人被繁文缛节束缚,被家族责任束缚,但这绝不是束缚的全部。即便活在金字塔塔顶,人也可能受能力所限,受时代所限。与之相对地,那最底层的人又受什么所制?”
蜜眼猛然紧缩,是贫穷。贫穷会撕裂常理,让理所当然的东西变得不可思议——忍饥挨饿,居住条件极差,病了无钱可看,无力支付高等教育所需的学杂费,然后不得翻身。
聂珩知道她心中已有答案,遂微微一笑,“肉体受制比之心灵被困,哪一个更难耐呢?”
答案不言而喻。
“宗教之所以有市场,大抵就是人间有地狱吧?”
“所以,我从不觉得喜欢钱是一件多难以启齿的事,如果是建立在取之有道的基础上,通过自身的努力和付出去获取。人不总是在试图摆脱原生的束缚,向上爬吗?”
“然后爬入新一轮的束缚之中?”
“至少金钱会带来物质上的享受,实现感官上的欢愉。”
这不是一句讨喜的话,但接下来的所见所闻,乃至见闻本身都在印证其真意。作为欧洲最显赫,且统治疆域最为广阔的王室之一,哈布斯堡家族的宫殿和藏品不单代表了欧洲最高皇权,也是那个皇权时代的历史烙印。
无论直观到的绮丽华贵,还是深层次的艺术价值,都是过去贵族用金钱堆积出来的享受,而今则是游客用金钱买来的欢愉,就如同他们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