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十二年,冬。
一盆盐水浇头而下,即便是已经昏迷的裴欢,也被这尖锐的刺疼感疼得转醒痛呼。
“皇上有旨,废后裴氏德行有亏,善妒成性,以压胜之术谋害皇贵妃,罪行难容实属天照之耻。”
“特赐车裂之刑,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裴欢艰难抬起眼皮,盐水淋透了伤口,淡红的血迹蜿蜒而下盖过了她无神的眼。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谋害皇贵妃!”她声音嘶哑得像是外面嘶叫的乌鸦声。
为了审出她谋害皇贵妃裴烟的原因,宋明承默许了牢内的人用各种酷刑,包括掰开她的嘴灌烫水。
公公收起圣旨,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向裴欢:“裴氏,奴才只是奉命传旨,您有冤屈倒不如向皇上伸冤。”
“皇贵妃娘娘对咱们太监都以礼相待,她的心善奴才们心知肚明,而您做的事,奴才们也都心知肚明。”
裴欢浑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在抽疼,疼到脑仁发胀。
她做的事?她做什么了?
从坐上皇后之位,到两日后被关入大牢,再到现在圣旨赐死,她都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想为了阿娘、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命运赌一次,博一次。
她想过上不被人斥骂不被人教训的日子,和所爱之人安稳度过一生。
从最开始在女子科考中脱颖而出,再到后来因文采出众被大家看见,再到被太子宋明承注意并互诉衷肠。
每一步她都走得十分艰辛,付出了千倍万倍的汗水。
宋明承要做什么,她支持并帮他谋划,裴家想做什么,她铺路并在宋明承面前替裴家说情;
可坐到皇后的位置才两天,自己便进了大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为什么嫡姐裴烟在靠近自己时会无故昏迷晕倒?
为什么写上裴烟小字和出生时辰的诅咒娃娃会出现在自己宫中?
为什么宫中的宫女,还有裴家所有人都在指认是自己陷害裴烟?
“娘娘,奴才最后叫您一声娘娘,您该上路了!”
公公似笑非笑,看着护卫将裴欢粗暴拖出去关进了牢车。
行刑地点在皇城外最为繁华的一条长街上,来往百姓对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一样的裴欢谩骂着、扔着烂菜叶。
“就是这个女的,太恶毒了,居然还能当上皇后,真该死!”
“就是!皇贵妃娘娘一心为民,若没有她跟皇上说减免赋税,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哦!”
减免赋税?
裴欢张了张嘴,她明明记得减免赋税是她向宋明承提出实施的,可为何这些人会说是裴烟?
长时间的酷刑让裴欢脑子反应过于迟钝,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四肢和脖颈已经被死死绑住。
绳子的另一头,是五匹正喷着响鼻的马!
“皇上,臣妾想再和自己昔日相处的妹妹说句话。”裴烟虚弱的声音在行刑场响起。
“此毒妇手段卑劣,你小心一些!”
裴欢听见声音后,愣愣抬起头,看着裴烟在宫女搀扶下一步步走下来,行刑官将裴欢头发粗暴扯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暴露在裴烟面前,
裴烟言笑晏晏看着她,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但举手投足间依旧贵气,
“四妹妹,一路走来,你可有为自己做过之事后悔过?”
后悔吗?裴欢嗓子中的血意怎么都压抑不住。
以往做过的事情,她绝对不后悔,可是为什么?
明明她这么努力了,明明为了改变现状不顾一切的努力着。
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裴欢声音粗噶道。
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愤懑、所有的怨怼融入在“为什么”这三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