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很懂事的为老者让出一条道来,他脸上挂着不深不浅的笑容,道:“越发没规矩了,和贵人开玩笑连分寸都把握不好?”
声音不大,可叔文台内因妍姬这一闹安静了许多,看到老者出来又安静了几分,倒是能让门口的人听得清楚。仆役们闻声齐刷刷收起棍子、叫着“主公”向后退了一步,也让出一条路来。
那老者个子不高,从屋内走来妍姬未能一眼瞧见,等到仆役们全部让开,目光略微下沉才望见一鹤骨霜髯的小老儿稳步走来。他走到门口,做出向里迎的手势,脸上笑容仍是那般不深不浅,显得礼貌而疏远:“淑女请进吧。”
妍姬饶有兴致地望着对方:“刚说女子不能进还要无理动粗呢,怎么,都是玩笑?”
仲喜觉着自家淑女这会儿有些莫名放肆了,应声进去便是,和人家纠缠作甚?时刻记着出门在外,低调安全为先,仲喜拉了拉妍姬的衣袖,向她摇头。妍姬轻拍仲喜的手,示意无妨,然后继续看着那老者,表情略为复杂。
别人告诉我,我都不信,可此刻亲眼所见,这叔文台的现任主人真是你!
妍姬心中一阵悲凉,眼前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齐国国相晏婴,自己从小崇拜的晏婴!
晏子啊,先君父在时,常说起你的事迹,这几年君兄亦是。我听着你的故事长大,尊敬着传闻中身材矮小却内有乾坤的你,未曾想到……
当初不是你和那鲁国孔丘一道提议要烧楼禁棋吗?
当初不是你上书灵公最后断了女扮男装的风气吗?
怎么齐侯让你管理叔文台,你就应了呢?
怎么叔文台出这样的怪规矩,你也任由其发展了呢?
当年那个威压诸侯、死鉴君王的晏子,去哪儿了?
妍姬眼中失落愠怒讥讽交加,齐侯没有听晏婴的话毁掉叔文台她是高兴的,可是堂堂铁骨晏婴,折腰行事,却是她不能接受的。
晏婴觉着面前淑女的神色有些奇怪。分明是初次相见,可对方的眼神分明像是对待久违的故人般,更奇怪的是,在那双饱含深意的褐瞳中,他竟然感到了一丝熟悉。还有——那眼角的伤痕……
晏婴脸上不易被人察觉的疑惑神色突然变成惊讶,虽只一瞬,可终究是失态了。之后短暂的若有所思,空气凝滞片刻,晏婴恢复正常,回应道:“叔文台是对弈的地方,欢迎所有弈手,怎会计较男女之别。只不过天下女子下棋者并不多,这奴没什么见识,才会一时糊涂,唐突了淑女。”晏婴稍微侧头,“虞,今日犯错,你可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