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忆的话语中虽满是赞叹,但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畏与距离。他放下筷子,目光温柔地掠过严孤山那张因被认可而更显柔和的脸庞,随即又迅速收回,生怕这份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情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界限。
“殿下不仅文武双全,连这等烹饪之术也如此精湛,真是让长忆自愧不如。”
严孤山闻言,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长忆过誉了,这不过是闲暇之余的一点小爱好罢了。我更欣赏的是你的才情与忠诚,以及那份在关键时刻总能冷静分析、力挽狂澜的能力。这,才是真正令人敬佩的。”
严孤山看着郑长忆的双眸,他知道,自己那份情谊如同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样,既近且远,近到可以共享美食、共谈国事,远到各自守着心中的界限,不越雷池一步。
月挂中天,银辉洒满静谧的庭院,严孤山轻手轻脚地为郑长忆沏上了一壶茶,茶香四溢,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他坐在郑长忆对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郑长忆放下筷子,感受着腹中的饱腹感,抬头望向严孤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故事。“殿下,您似乎有话在心,不妨直言。”他的话语温和而直接,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严孤山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整理思绪,随后缓缓开口:“长忆,今日刑部对你的问话,我虽未在场,但事后听闻,心中颇感不解。为何他们对待此事,竟如同儿戏一般,丝毫不见认真查案的态度?”
郑长忆闻言,脸色微变,他未曾料到严孤山竟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望向窗外,仿佛是在回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殿下,您在东海征战数年,归来之后竟然看不清这宫墙之内的真相了。”
“自我成为皇帝的心腹,踏入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我便深知,许多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今日之事,从我向皇帝告发那桩隐秘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它的结局。”郑长忆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您与继后,乃至整个朝堂的势力分布,都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刑部侍郎与尚书,皆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他们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些朝堂上信誓旦旦的承诺,不过是逢场作戏,大家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我郑长忆自十八岁入京为官以来,所见所闻,皆是如此。宫中的案子,鲜有真正水落石出之日。”
严孤山的眉头紧锁,他未曾料到,这背后的水竟如此之深。“长忆,你此言何意?难道我们真的只能任由这股暗流涌动,而无能为力吗?”
郑长忆的目光深邃,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他凝视着严孤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殿下,您还是太过理想化了。您真以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这疑案从无、黑白颠倒的朝堂风气吗?您可知,这背后牵扯的是多少人的利益,多少年的积弊?”
严孤山闻言,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沉默良久,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黑暗与光明。“长忆,我并非不知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但正因为我深知,才更不能坐视不管。我虽为储君,但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之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受害,更不能容忍真相被永远埋没。”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与决绝:“若我他日掌权,定要以雷霆手段,彻底整顿这腐败的官场风气,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蛀虫无所遁形。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先做好眼前之事,至少要给你一个交代,让你的心腹之死得到应有的重视,也让你免受那些无端的非议和指责。”
郑长忆听着严孤山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竟有着如此强烈的正义感与责任感。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那清澈的茶汤仿佛映照出了他内心的波澜。“殿下,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您可知,这宫墙之内,人心复杂,利益纠葛远比您想象的要深得多。今日之事,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一旦深入调查,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郑长忆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漏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手中的茶盏被不自觉地捏紧,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似乎能稍稍缓解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月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孤独。
“至于那些非议和指责……”郑长忆捏紧了茶盏,“我早就习惯了,算不得什么。”
严孤山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与心疼。他望着郑长忆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他那颗饱经风霜却依然坚韧不拔的心。他明白,郑长忆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背后,都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和辛酸。
“长忆,若是查了会让你烦心,我便不查了。”严孤山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深知自己身为储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使命,但他更不愿看到郑长忆因自己而陷入更深的困境。“但若是你愿意查,我定然在不触及他们利益的前提下,查个水落石出,不让他们有机会在背后说你闲话。”
“我……我不想让你为难,却又怕你被别人为难。”